一场大火,将老福家夷为平地。如果不是陌然当机立断抱出老福,可怜的老福早就葬身火海了。
这场大火来得离奇,派出所许子明所长亲自带着几个人实地勘察。他像一条猎狗一样使劲地耸着鼻子,围着火场转了几圈,眉头紧皱,一言不发。
老福家的柴房堆放着齐屋顶的干柴,他多年来一直习惯烧柴火,煤球煤气一类的东西,从未用过。
盛夏季节,人喷一口气出来,有个火星子都能点燃。老福家的柴房就如一枚炸弹一样,只要有一根火柴,就能造成灭顶之灾。
许子明转了几圈后开始问陌然:“现场你看到谁了?”
陌然不敢说,当初他听到喊声跑出来看的时候,确实是看到一条身影隐入到黑暗中去。他从背影隐隐约约能看出是谁来。但他不敢肯定,毕竟,牵涉这么大的事,半点冤枉不得人。
“你听是谁的声音在喊?”许子明又追问,看陌然不答,恨恨地说了一句:“所有人,所有人都有嫌疑。”
火灾没死人,这是不幸中的大幸。陌然从回到乌有村当村长道现在,一年时间不到,全村已经死了三个人。有人在背后传言,说陌然这人是颗灾星。他一回来当村长,村民接二连三的事,真是奇怪。
连陌然自己都感觉到了奇怪。确实啊,死了个老孙头,又出了雪玲杀老四的大事。现在老福家又莫名其妙地起火,这些事的背后,似乎都有一双手在操作。
围观的村民叽叽喳喳,看到许所看着自己,都会慌乱地转移开目光,将身子往别人身后躲。老许办案,只凭感觉。他要是感觉到是谁,必定先带回去关起来。关个三五天再问,村民一吓,会连八岁的时候偷了谁家根黄瓜都会交代出来。
老许在村民的心目中,就是代表着法律的人。法这东西,浩如烟海,村民都不懂。任由许所说,村民只能遵守。
老福孤独的坐在李子树下,屁股下垫着一层稻草。他脸苍白,眼睛微闭,面无半点表情。村民有上前与他搭话的,他一概不理。
乌有村的村干悉数到场,治保主任李大为和齐猛维持着现场,两个人目光如电,从每个村民的脸上掠过,仿佛要从村民的表情中找出放火的人。
九点刚过,苏眉来电话,说何县长下午要来招商局听汇报,请陌然赶紧回局里安排工作。
陌然道:“工作的事,也无需安排。还是按照过去的规矩,该干嘛干嘛。”
他没说什么时候回去,这让苏眉有些不放心,问了一句:“你什么时候回?”
陌然答道:“该回去就回去了,误不了事。”
老福家被烧,他人没地方去。总不能把老福扔在李子树下不管。
陌然现在的当务之急,就是替老福找一个安身之处。可是他想了无数个办法,还是觉得无法行得通。乌有村现在没一间公屋,谁家都不会接纳老福这样一个垂死的人。陌然记得小时候,每个自然村里都有几间公屋,村里也有不少房产。改革几十年后,这些公产都变成了私产,再也找不出哪怕一块巴掌大的地方属于公家的东西。
他便招手叫了村干们过来,直接将问题扔出来,问他们:“你们得想想办法,怎么样安排老福的住处。”
没一个人开口,都看着陌然,等着他决定。
陌然心里窝火,妮玛,他在心里骂,老子做个村长,就什么事都是我来管么?想归想,话不能说出口。
大家楞了一会,陌然问李大为:“大为,你说,怎么办?”
李大为摆着手道:“我要是有办法,就做村长了。还是你想办法,我们配合。”
陌然又去问齐猛:“猛子,你想个办法啊。”
齐猛嘿嘿地笑,搔了搔头皮:“我也跟大为一样,屁办法没有。”
陌然心里想,狗日的猛子,如果昨夜老子看仔细了,还容得你来推三阻四?
肖莹她们几个女将,更不会有任何办法。虽然是村干,毕竟是妇道人家。老福这么一个老光棍,丢在哪里都让人生疑。何况在他身上,还牵涉着雪玲的阴影。
大家一筹莫展,都去锁了眉头,唉声叹气地看着还有袅袅余烟的现场。
这场大火烧得很彻底,将老福三间房子烧了个底朝天。
“狗日的!”陌然不由骂出声来。
他被逼到了悬崖边了,再无退路。
齐猛凑过来说:“要不,先给老福搭个棚子先住着,等过段时间,再给他砌间屋住?”
陌然瞪他一眼,这不是个歪主意吗?所谓搭个棚子,无非就是个窝棚。窝棚过去能住人,现在能住人吗?再说,老福都是个半死的人了,让他住个窝棚,再出了事怎么办?
村干们愁死了,却不能不管老福。
肖莹在此刻站了出来,说把老福先送去她家。她家新房背后还有几间老房子,够老福暂且安身。
齐猛首先表示最好不过,自告奋勇要去背老福。
老福根本不让齐猛靠近,挥手手喃喃道:“我哪里都不去,就死在这里了。”
齐猛就笑,说:“老福,你还别犟气,你要死这里,可不管我们的事。作为村干部,我们不能不管你。但你自己要寻死,我们可是没办法的,谁也怨不得。”
老福不看他,低声说:“我谁也不怨,是我的命。我的命不好。”
肖莹就蹲下身去,安慰着他说:“老福叔,去我家先住着,没事的。”
老福缓缓一笑,深深看一眼肖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