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张支付令,来自县财政局。款项用途写着”征地款”,数额为三千万。
再往下看,是严妍的名字。
他的心猛地提到嗓子眼。严妍什么时候签署拨付可这笔款项,他可一无所知。严妍没与他说过,管委会也没任何人与他说过,也就是说,这笔款拨付出去,他陌然毫不知情。
但他知道,管委会没使用过这笔钱,征地款因为没赔付,老百姓上访讨要说法已经闹出了风波。何县长力主要严打,当时的矛头就直指征地拆迁这块。他要用高压手段,把所有的声音都压下去。
可是明明有这么一笔钱被支付出去了,钱却没到老百姓手里,钱去哪了?
他脑海里飞速急转,迅速权衡了一下,淡淡一笑说:“哦,这笔钱啊,我知道。是管委会集体研究决定的,赔付的征地款嘛。”
张副书记闻言,显然愣了一下。
他狐疑地看着他问:“你确信知道?”
“知道。”陌然严肃地说:“这能开玩笑?张书记,这笔钱的用途也写得很明白了,我们管委会也是没办法,拿不出钱啊。我们想,总不能拿老百姓的利益来牺牲?所以,动了这笔钱。”
“你知道这笔钱来自哪里吗?”张副书记阴沉着脸问。
“知道。”陌然认真地说:“当初我们讨论了,只要可以动用的钱,都可以先动动。”
“财经纪律你们都不管?”
“有时候火上了房,顾不得了。”
“这是犯罪,你明白吗?”
陌然心里吃惊,嘴上却说:“不至于那么严重?又不是贪污。再说,我们管委会看起来光鲜,其实也就是个清水衙门。要办的事很多,手头上没钱。你让我们怎么办?现在的成绩,张书记你也知道,都是钱堆出来的。没钱,我们还能生出来吗?”
张副书记的眉头越皱越紧,脸变得铁青了。他厉声道:“陌然同志,现在不是你诉苦的时候,是需要你说清楚事情的时候,别转移话题。”
陌然一副无辜的样子,他在心里已经破釜沉舟了。支付令既然是严妍签署的,怎么说,也与管委会有脱不开的关系。他心里很明白,给严妍一千个胆,她也不敢签署支付令。唯一的的解释,严妍签署名字,要么是遇到压力,要么就是背后有人操作。退一万步想,如果不是有人操作,严妍签署的支付令,未必能从财政局拿到钱。
与其被动被牵扯上,不如先上了她的船。反正,事情最终会水落石出。往好的一方面想,他这样站队,必定让严妍以及她背后的人感觉到他的义气与担当。即便查出来是违规或者犯罪,毕竟他是真的一无所知,还能将他怎么办?
陌然被张副书记呵斥了一顿后,再也不肯吭声了。低垂着头,一言不发坐着。
张副书记无可奈何了,敲了敲桌子说:“陌然同志,我提醒你一下,很多事情,不必为别人担担子。组织的眼睛是雪亮的,谁也不能抱着侥幸的心态。”
陌然小声说:“我明白。”
“你要没什么话说了,可以走了。不过,今天你我的谈话,仅限于你我,不可向第三个人提起。这是纪律,希望你能明白。”
“我明白。”
“好了,你回去。”张副书记意欲未尽,心有不甘地说:“你要是想起什么了,可以随时来找我。”
陌然连声答应退出来。纪委的谈话,不了了之。
他心里想,纪委这一招,用的就是先剪枝叶,再砍大树的手段。枝叶是谁,就是陌然他们,而大树,不用想,就是何县长了。看来何县长要出事是真的了!
回到办公室刚坐下,苏眉蹑手蹑脚进来,紧张地问:“纪委找你谈了什么呀?”
陌然想起张副书记的嘱咐,淡淡地说:“没说什么,鸡皮蒜毛的一点小事。”
“你骗我?”苏眉的紧张依旧,小声地说:“我听说,这次牵扯的范围很广,就连严书记都牵进去了。昨晚别人带走了,现在还没一点音讯呢。”
“是吗?”陌然暗自吃惊。人如果被纪委带走,可不是什么好事。
“是真的。”苏眉说:“刚才纪委还来了人,在严书记办公室搜了老半天。”
“他们搜什么?”
苏眉紧皱着眉头说:“不知道,不让我们进去。”
陌然的心里一片茫然,但在苏眉面前,他不能表露出半点怯弱与犹疑。他在桌子上拍了一掌道:“这是阴谋,一定是阴谋。”
苏眉不关心阴谋与阳谋,她只关心他。她小心翼翼地问:“你没事?”
陌然淡淡一笑道:“我能有什么事?老子心里无私天地宽。”
话是这样说,心里还是免不了打鼓。他想得很清楚,何县长出事,属于城门失火,他岂能独善其身?
苏眉展颜一笑道:“你没事就好。我也放心了。”
两个人说了几句,苏眉出去。他一连喝了几杯水,还是感觉口渴,便在心里骂了自己一句,没出息,着急上火。
眼光落在桌子上的一沓图纸上,心里一动,顺手拿过来,翻了翻。
这沓图纸就是工业园区的项目规划图,如果不是瑶湖集团临时变卦,此刻这些图纸应该都初具模样了。他暗暗叹口气,心想,看来好事多磨!
顾亦珊回去后,没半点消息过来。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拿起手机,给她打了过去。
顾亦珊接电话很快,声音压得很低,说:“他们父女正在吵架。”
陌然小声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