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然正要问是谁,秘书推门进来,送来两碗肉丝面,两碟榨菜。
“先吃!”何县长带头拿起筷子,示意陌然吃面。
陌然迟疑着不敢下筷子,与何县长虽然有过几次酒桌上的相聚,但这样面对面吃东西,他还是放不开。
何县长先吃,哧溜一声,声音畅快而得力。
陌然犹豫了一下,还是端起碗来,正准备开吃,被何县长一句话逗得笑起来。
“将就着吃啊,没酒没菜,算我怠慢你了。”
陌然忍不住嘿嘿笑起来,说:“其实我最不喜欢喝酒了,我吃饭很简单,过去在东莞几年,我都吃食堂的。”
“大吃大喝的人,有几个是干实事的人?”何县长看他一眼说:“现在的社会风气不好,什么事都要在酒桌上谈。有时候,很多人都是没办法,应酬嘛,总得要牺牲一点自己。”
何县长吃面很快,几句话后,一碗面就到了他肚子里。
陌然碗里的面还没怎么动,何县长吃完了,他愈发不好意思再吃了。
何县长看出了他的尴尬,挥挥手说:“你吃,吃饱了我有话说。”
他抬头看了秘书一眼,摆摆手说:“你先下班回去,我这里也没其他事了。”
秘书告辞走了,何县长看着陌然说:“现在就剩下我们两个了,有什么话,你尽管说,说对说错,都不追究。”
陌然几口将面条吃下去,抹了一把嘴唇说:“领导,我还真不知要说什么。”
“这碗面,白让你吃了。”何县长微笑道:“陌然啊陌然,你这人优点很多,缺点也不少。我先提醒你一下,关于你的任命书文件,是徐文友拿出来的。人家都告到市里去了,你还懵懂得不知天高地厚啊!”
陌然吃了一惊,失声叫道:“老徐不是被双规了?他怎么还能拿得到这份文件?”
“你以为人人都像你一样,外面没几个朋友么?”何县长瞪他一眼说:“雁南县的官场,盘根错节,谁是敌,谁是友,谁能分得清?徐文友在里面,不等于他手眼都绝了。”
陌然心里一紧,脱口而出道:“这个老徐,心眼还挺多。我又没得罪他,他为何要搞我?”
“可是我听说,举报徐文友贪污的人可是你啊!”
陌然吓了一跳,失声骂道:“这是胡说。”
“是吗?”何县长冷笑着道:“空穴来风的事,不是不可能。这个徐文友,本事是少了一点,其实人还不错。他在我们这个圈子里,算是好的了。有些人,表面上道貌岸然,背地里啥事干不出?我也实话对你说,我不是对他有成见,这个徐文友,应该算是雁南县最没心机的人了。”
“最有心机的人应该是张波涛。”陌然想也没想就说了出来。
何县长显然愣了一下,淡淡问了一句:“何以见得?”
“这次我抓阻工的人,就是他举报到市里的。”陌然毫不掩饰地说:“是别人告诉我的,不过消息确凿。这个人,啧啧啧!”
他后面的话没说出来,其实他想说,徐文友举报他是瑶湖集团的执行副总裁,因为他是杨书记的得力干将,可以理解。张波涛可是你何县长一手提拔到招商局局长位子上的,他来举报他陌然,就没想过,陌然也是何县长一手提拔起来的干部么?
他的弦外之音还是让何县长闻到了味道,何县长的眉头紧皱起来,不紧不慢地说了一句:“这个事,我早知道了。”
陌然想骂,你何县长知道了还不去阻止,难道真想置他陌然于死地吗?
让陌然没料到的是,何县长的下一句,几乎将他完全石化。
“是我让他去举报的。”何县长淡淡地说:“你做错了事,还不能让人说了?”
“当然可以说,可以批评。”陌然愤愤不平地说:“但去举报,就是居心不良。他是想看我笑话,看我出丑!”
“我说了,是我让他去的!”何县长加重了语气,沉着脸扫他一眼道:“有些人,必须让他多碰几次钉子,才会知道路上不都是鲜花,更多的是荆棘。”
陌然顿时无言以对,他尴尬不已,却找不到可以发泄的理由。他的对面是这个县的二把手,不久的将来就是一把手,他有再多的委屈与愤怒,在他的面前,也只能暗暗咽下。
“我今天找你来,也正是因为这件事。”何县长毫不掩饰地说:“张波涛的意思你明白,你们都是一条战壕里的战友,要懂得分享和理解。”
“我与他能分享什么?”陌然冷笑道:“他既然想要我死,对不起,我不会让他好活。”
“住嘴!”陌然的话刚一出口,就被何县长喝止住了,他脸上的肌肉抽搐了几下,很快恢复平静,严肃地说:“会打仗的人,都会懂得一个道理,叫借坡下驴。”
陌然不明所以地看着他,何县长叹口气,似乎想要解释一番,但过一会只是淡淡说了句:“你自己去理解!”
陌然见何县长生气了,很多话也就没说出口了。在何县长面前,他多少还是能放开一些。毕竟在他心里,只认为何县长是他的伯乐。雁南县那么大,何县长能欣赏到他,本身就是一种荣耀。即便何县长将他水可载舟,亦能覆舟,他也绝对不会后悔。
“这次的双规,你也要理解。如果我不先双规你,等别人来双规你,你就是长了一百张嘴,可能也会说不清了。”何县长皱着眉头说:“关于你这次双规,全县绝大数人都知道,我何田宇不是护犊子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