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县长说话不喜欢兜圈子。
茶刚泡好,还没推到陌然面前,他似乎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听说你准备了很大的动静,要欢送杨书记赴任?”
陌然一下还没反应过来,他不知道是答应说是还是说不是。他根本看不出何县长的态度。领导的态度很重要,特别在这敏感时期。
他不说话,等于就是默认。
何县长抬起头,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道:“你都没问过我!”
这话是责备吗?陌然顿时惶恐起来,紧张地说:“我正准备要汇报。”
“你这是先斩后奏。”何县长不露声说:“你都准备好了,我是说应该,还是说不行呢?”
陌然的心思急剧地转了几圈,他想,何县长半夜把他叫来,肯定不是兴师问罪。如果何县长真有这样的想法,他没必要在这个时候找他来。既然陌然敢背着他做事,何县长以后还会将他当自己人吗?这是典型的搬石头砸自己的脚。
何县长不会这样想他,他也没这么傻。
他已经从苏眉的嘴里得知,赵波涛透露出消息,说何县长不会参加欢送杨书记赴任的仪式。他当初一听,就觉得根本不可能。何县长不出席,就是摆明与杨书记不是一路人。古时候有老话说,会打官司共砚池。越是有矛盾,表面文章越是做得油光水滑。
张波涛这样流露出来内部消息,只能说他太幼稚。像何县长这样的领导,难道还不懂得多个朋友多条路?过去他们在一起工作,有矛盾在所难免。杨书记是老一辈的人,只希望每一步都走稳,不出差错就是最大的政绩。而何县长不同,他是锋芒毕露的改革型干部,政绩就是他政治的生命线。
如今杨书记去市人大,两个人的工作不可能再交集。一亩三分地都在他手里了,他还会那么小家子气,不去送行杨书记吗?
唯一的解释,就是何县长故意挖了一个坑,看谁会往里跳。
想到这里,陌然大起胆子说:“何县长,我有个想法,不知道成熟不成熟。如果不让我说,会憋死我。”
何县长淡淡一笑说:“你说,我不憋死你。”
陌然认真道:“我觉得,您这次一定要出席送行杨书记赴任,这对谁都好。”
何县长不置可否地笑,逗着他说:“你请杨书记吃饭,都不让我去作陪,这个时候你让我来送他,我哪里有面子?”
陌然抬手就给了自己一嘴巴,嬉皮笑脸地说:“领导,我是懂你的。全县那么多单位请杨书记,你没去过一家,如果我们管委会你就来了,别人会怎么说?”
“说你还是说我?”
“都会。”
“不见得!”何县长笑吟吟地说:“我倒觉得说你的会比说我的多。因为现在的雁南县,没人敢说我。”
陌然一愣,何县长的话不无道理。杨书记一走,雁南县大权谁在握?何田宇县长啊!
何县长看陌然愣住了,敲了敲茶几说:“你倒说说看,送行仪式该怎么搞?”
陌然醒悟过来,笑道:“这点小事,您就交给我来办。”
何县长点了点头,突然冒出来一句话说:“你觉得苏眉调去招商局合不合适?”
“张波涛还在求你?”陌然惊奇地问。
“没他的事。”何县长笑了笑说:“他这样的干部,最好是去乡镇锻炼几年。”
陌然心里猛跳了几下,何县长的话里含义,不就是要将张波涛贬黜了?取而代之的就是苏眉?
“他才刚上来。”陌然迟疑地说。
“工作需要嘛!”何县长淡淡笑了一下说:“这个张波涛,干实事不行。只会嘴上工夫。如果让他去做一个管教育的副乡长,倒是很适合他。”
陌然的背上不禁沁出来一层冷汗,何县长叫他来,就是谈张波涛的问题吗?就算是,他陌然又不是组织部的,也不是人事局的,与他谈,八竿子打不到一块去啊?
何县长是什么意思呢?干部任用调动是非常保密和重要的事,他怎么能与他一个毫不相干的人谈起这样的事来?
难道他在试探自己?陌然越想越怕,手心里也湿润了起来。
全县人民都知道,张波涛是抱着何县长的大腿坐上招商局局长宝座的。如今他屁股还没坐热,就要被赶下台去。这让别人会怎么想?伴君如伴虎?何县长不是个值得信任的人?
陌然支支吾吾的,半天没说出一句话来。
“好了,你也不用想多了,说说,准备怎么搞?听说,你把董记者都请来了?”
陌然这才醒悟过来,何县长知道他要热烈欢送杨书记的消息,应该就是来自董曼。
“我觉得…..”他犹豫了一下说:“领导,我听你的。”
何县长摆摆手说:“不用听我的,现在是我听你的。”
陌然嘿嘿笑着说:“不敢,你是领导,我不敢。”
何县长沉下脸去说:“少废话,有什么点子,说来听听。”
陌然正要说,一下想起张大福酒楼雷军的话,欲言又止了。
“怎么了?没想好?还是没想跟我说?”何县长显然有些生气了。
陌然想了想,还是把心里话说了出来:“领导,有人在背后要搞鬼啊!”
“搞鬼?搞什么鬼?谁搞鬼?”何县长的眉头紧皱了起来,他一连三个疑问号,将陌然直接逼到了墙角。
“您还记得雷军雷爷?”陌然问。
何县长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不屑地骂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