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公子,在下不敢当,也是在下出言不逊,您的仆人克忠职守,您也不必过于训斥........还是在下出言不逊,您别放在心上。”
原本的话实在是有些过界了,中年人也是个明白人,别人家怎样训斥家奴不是外人能够指点的,既然人家给了你面子,你也不能做蹬鼻子上脸的事儿。
“您言重了,这确实是在下手底的奴才不经事儿,不过在下倒是想知道,您说在下话不讲究,到底是何处不讲究啊?”
“粗言鄙语,您别放在心上,还是听书吧。”
中年人一副陪着笑的模样,他说罢,脸一转,装作听书去了。
“哎,您还是说吧。”朱煜离着中年人不过一步的距离,他提着凳子,便向中年人身旁挪了一步。
“在下有个小脾气,总觉得,话不说完,心里不踏实。”他顺手也将茶壶提了过来,往中年人茶杯里倒满了茶。
中年人注视着茶杯,心里琢磨了阵儿,想着到底是祸从口出。
“既然公子您给在下到了这杯茶,在下也就必须还了您的情了。”
“其实也没什么不讲究的,只是......”中年人说着,他指向说书先生。
“在下颇为喜欢这位说书人,觉得他口齿伶俐,口技略优,公子您那句话,有点折了这位说书人的面子,再者.........”
“再者,年轻时我也算是走南闯北过的人,明白都是靠着一张嘴讨饭吃,在京城混日子都不容易,今儿若是有个人听了您的话,那这说书人就会少了一位看客的铜钱,可能明个就吃不上一顿饱饭。”
“在下也尝过那些日子,后来命好,有了些钱财,能在京城站住脚跟,虽然不说是大富大贵,喝些酒吃些肉的钱还是有的......”
“我观公子您衣冠虽然是素绸,但是确是上等的绸缎,纵然没什么颜色,在京城起码也得一匹十两以上,就算是大户人家,有时也用这素绸做银钱交易之用。”说罢,中年人端起茶杯,一口饮尽。
“您肯跟在下说话,是瞧得起在下,在下承情本不该说这些话,但是性情所致,不知公子您是否能承让一些?”
朱煜听得有些深思,便随口说的:“您尽管开口。”
“您身在富贵,如同生如昆仑之巅上的众神仙,终究是不吃五谷,不分春秋的。”
“看的太高了,是吗?”朱煜仿佛笑了一样,他轻声说道。
“您说,没人躲得过箭雨,能躲得过箭雨的人都是假的,那天上的神仙也是假的了?”
“谁知道呢......虽然有听过别人见神仙,可到头来还不是自己一生都没见到过?都是道听途说。”
“可您见过皇上吗?”
朱煜一愣,他猛地回头,却发现中年人一脸坦然的模样。
“人人都说皇上喜好玩闹,听信奸佞,才禁了余尚书的官职,殊不知余尚书入刑部,几年翻倒陈年旧案无数。”
“可咱们谁都没见过皇上,还不都是道听途说吗?”
“咳..........啊..........”
朱煜没有多答话,却支吾了一声。
“说的多了些,您也见谅。”
“无妨,并无妨。”朱煜摆摆手。
“您大度。”
“这有什么大度不大度的......年轻人听听长辈的教诲,也是应该。”
“圣人不是说了吗,三人行必有我师。”
‘“使不得使不得,您可抬举我了。”
“其实说来,也不知您是在京城做些什么的。”
中年人一听,眼睛一亮,而脸上却并没有什么变化。
“哎,只是些小生意,开了家布匹庄子,靠着家妻手段好,在下也尽心打理,过过日子,有些闲钱。”
“那还是要恭喜您了,有娶贤妻,贤妻胜过家财万贯,也是这话本里说道。”
“嘿!您这话......”中年人面上一乐,可转过头却没了这面色。
“光顾着给您讲大道理,却忘了自己是个没道理的人......惭愧,真是惭愧。”
“您这.......从何说起?”
“身正不怕影子歪,可身子歪影子也正不了,不怕您笑话,在下有些闲钱就色欲上头,忘了家里糟糠妻深苦.......”
“您.....把她休了?”
“休?休不得啊,在下有何自个休她?只是看家妻年老色衰,又一时上头,纳了一房姬妾......”
“说来,真对不起她。害的她面色苦,却要强做和颜悦色。”
“那这简单,您退了那房妾不就行了?”
“您这......唉,人命又岂能儿戏?姑娘家连清白都给了我,我若是退了,不是害了一条命吗?”
“进退维谷啊.....进退维谷也是自找的。”
中年人话刚说完,就听见前面说书人铜锣一敲,大喝一声:“腌臜泼皮!真晓得江湖无人?论那帮奸佞阉狗妄图作祟天地?”
“日月浩浩,煌煌人间,无论你哪路妖魔鬼怪,都休得放肆!”
说罢,再一敲铜锣,叮当一声,就讲完一段书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