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长发没绾也没束起,玄袍子宽敞,这么站在夜中的瓦顶上,让人看不真切,究竟是鬼魅还是人影?
他一直伫立在那儿,纹丝不动,也不知是琴音响起才站在这儿,还是……早已站了甚久。
直到琴音落下,再也没有响起。
也许是夜深了,阿苗不敢抚琴太久,却让适才听得琴曲的人有些意犹未尽。
洛洛听得入迷,小声对冷舞道:“王妃弹得越来越好了,她弹的曲子我都没听过,冷舞姐姐听过没?”“没有,王妃自个儿会谱曲,一定是她谱的新曲子。”冷舞解释道,见到洛洛要上前,猜测她是要让王妃再弹一首。洛洛这丫头极喜欢因音乐,但是没有天赋,王妃曾经教她抚琴的,只是她不争气,自个
儿觉得弹得上不得台面,就再也不碰琴了。
这厢冷舞瞧出洛洛想让王妃再弹几曲,赶紧拉住她:“别,王妃想弹就弹,现在不比雪山,到了京城,你可要注意了。”
洛洛一惊,低着头,知道王妃平日待她不错,很是亲厚,可是到了京城……还这样没大没小的话,会给王妃丢脸的。
“冷舞姐姐说得对。”洛洛回应。
“看看是不是下雨了?”外头响起滴滴答答的声响,像是细雨落在屋檐上的细碎声响。
“这个时节下的雨怎么跟春雨一样毛毛雨啊。”洛洛跟冷舞与阿苗说道,又道:“月亮都被遮住了,王妃,是不是您的琴音闭月羞花啊。”
“噗嗤——”阿苗被洛洛傻愣愣故意学文雅的拍马屁给逗笑了,用食指戳了她的脑门一下:“嗯,那你出去看看院里的花朵有没有羞答答。”
“不用裹起来,羞得可以,没脸见王妃了,佩服王妃的美貌还能奏出这般天籁的琴音。”阿苗冲着冷舞眨了眨眼,又对着洛洛抛媚眼:“嗯,那是花儿时辰到了,所以不开了,但是我自认为魅力无限,下回咱们再出去,要不你们别穿小厮衣服了,直接挽个发髻,一个娘子,一个美妾,让我这个
闭月羞花的相公左拥右抱好了。”
洛洛立时就红了脸,“王妃又拿奴婢说笑了。”
“不然说哭么?或者去池塘边看看,会不会沉鱼落雁。”阿苗又有了一丝玩世不恭的俏皮模样。主仆俩这儿说着话,却不知,屋顶上的玄身影依然岿然不动。哪怕细雨蒙蒙,将他的身子打湿,他都好像浑然不觉。看着天上被乌云遮住的玄月,极为妩媚的柳叶眉微微舒展,流转间的媚态让桃花眸眼
犹如繁星璀璨。
他薄唇轻启,喃喃道:“闭月?羞花?”微微顿了一下,复又:“切。”
之后,就再也未见他有任何动作,或是言语。
直到许久后,雨停了,而屋内的主仆三人早已睡去,天空显出鱼肚白,他才跃下这座楼宇。
湿漉漉的瓦顶上空荡荡的,就好像他从未出现在那儿一样。
***
三日后,信王府的一行车马即将抵达京城。
“王爷,城外息楠坡有百官迎驾,恭候多时。”少铭策马随在信王与阿苗的马车旁边,向内禀报道。
“皇兄倒是有心了。”信王这句带着讥讽,然后吩咐道:“你去应付那些笑面虎,本王从城西入城。”
宣明帝派出百官迎接信王,倒是给予了极高的尊宠,就像英雄凯旋,大开城门,百官欢庆相迎。
但是宣明帝应该也早料到信王不会跟着大队进城。
因为独来独往,才是信王殿下的做派。
这几日,信王一直与她同乘马车,阿苗有些不自在,不过也习惯了。
信王待她,其实真没什么可以挑剔的。只是她是有丈夫的男人,与信王殿下这么朝夕相处,让她有些无奈罢了。
一行车马分成了两路。
信王与阿苗的车架转了方向朝西边走去,准备从西城门入城。
而少铭则领着一队人按着计划,从百官相迎的官道上行去。
马车上的信王开口道:“快到京城了,王妃开心吗?”
“开心说不上,不开心也没有,不过是个都城而已。”阿苗避重就轻,将话语转到了城市上,而不是照着信王的问话,禀报自己的心境。“王妃之前在渝州城倒是有些失落,琴曲悠扬,但有太多的愁绪,何事让王妃心结如此重,是京城里的家人吗?”信王依然是靠着软垫,手肘搁在旁边的扶手,握拳撑着脑袋,看似闭眼小憩,但是问出的话
语,实则却是让阿苗要认真回答的意思。
阿苗不敢不答:“有些事儿,王爷其实是知道的,女人家也容易多思伤感,早知道王爷会听到,扰您睡眠,我就不弹了。”
按理,她当时有注意的,关着窗户的,信王在隔壁一栋楼内,应该是听不到才是。
不过,信王听到和没听到,阿苗倒也不是很在意。
此时的她心里想的是另一件事,进了京城,是的,马上就进城了,到时候,是她去找楚函,还是……等着楚函来找自己?
想起楚函,阿苗藏在袖中的手就攥了起来,指甲抠进肉里。
她从来没有对一个人如此憎恨过,想要亲自掐死的冲动都有。
信王并没有继续说下去,眼睛阖着,阿苗知道他并没有睡。
这几日天天赶路,信王偶尔会让她弈棋,要不就是手捧着书看一会儿,大多都是现在这样。
说起来,阿苗真真琢磨不透这个男人。
哎,想这个男人的打算做甚?自个儿的事情这般多,还容易分心,阿苗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