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落眼帘微微一动,初看字体,只觉隐约间有些熟悉,然未等她细思,再看到“故人”二字,却更有些不解。
故人?
她认识的人并不多,客居雷震谷,并以“故人”相称,这样的人就更少,桑落沉默间,一旁的婢女却在忐忑等待着,似乎先前看到这婢子的狼狈状,已经在心里将池桑落视作了洪水猛兽,等了不过片霎,身边的化液长尊点了点头,她这才松了口气,暗忖自己逃过了一劫。
桑落起身,指名身旁的婢子,“你随我一道吧。”
婢子应声,低垂着头,那婢女却微微皱眉,站也不是走也不是,直到那白衣身影渐没,她这才悻悻然离开。
婢子在桑落身前引路,不敢说话,沉默得如同影子,桑落也没有与她多言。从山路而上,隔着远距离便可以看到那屹然独立的碧色居所,满园的青翠被黑色的围墙包裹着,其内应该是一处院落,走上台阶,婢子首先前去敲门,声音只落了两息便有人从内缓缓将门大开。
开门的是个七旬老妇,入灵后期修为,皮肤算不上好,一双眼睛却非常明亮清澈,让人心生好感,她先是看了婢子一眼,将目光投向池桑落时,眼底也带了一丝慈和,“前辈贵临,我家公子已在弄影园中等待,还望这边请。”
桑落莞尔,点了点头,一路穿过院落的甬路、小桥、曲径,满目的苍翠层层叠叠地出现在眼前,仿佛一踏入这个地方,便有田园的舒旷之气扑面而来,让人的心也跟着这一片又一片清新安静柔和起来……
这种感觉,很是熟悉,在雷震谷这样的地方,突然出现如此的世外桃源,就像那处处神秘的禁地,突然出现的奇妙山洞。一样的感觉,一样的气息,就在她驻足在弄影园外,看到那一抹温润的蓝色身影时。心中也一霎间明白过来。
婢子在千里居外便已经停下,到了这繁花似锦、苍翠如盖的弄影园时,老妇也不敢涉足,微微一笑道:“前辈请进,老奴告退。”
说话间。她的人已然很快地退开。
桑落眼眸轻转,在这一片花圃之中,缓缓走入。
不得不说,这里确是一个好所在,雷震谷中遮天蔽日,即便是黑夜,被无处不在的乌云遮掩,也难以见到月光,而这个地方,却时不时有清辉洒落。流动的光丝,让这些本就清新鲜嫩的颜色更加生动润丽……
从昏暗的青霜阁,到这明丽的弄影园,不止是视野,连心似乎也跟着涤荡起来,确有一种“云破月来花弄影”的感觉。
不知是她的心情对称了这园名,还是这园名抚慰了她的心情。
桑落缓缓顿步,静静地看了一眼那园中的人。
坐在案几前的少年蓝衣铺地,地上断落了几叶芭蕉,他也就毫不在意地直接坐在这芭蕉之上。一手烹茶,一手温酒,动作闲适而姿态优雅,在这月光之下。清润之中,颇有些公子如玉的感觉,一举一动都透着赏心悦目。
而这园中的景致,一花一叶,嫣红姹紫,仿佛以神妙的双手才能勾勒出这般花叶和谐、草木葱茏的美。让人心静,也让人心醉。
不自禁,她慢慢地走近,仿佛内心也跟着这些自在而舒旷的花叶浅浅微笑起来,好似藏在心间那最后一抹愁闷,也在无形中被消解开来,那么微不足道,那么毫不必要。
少年手持青瓷小勺,倾倒沸水,于薄烟弥散处轻轻搅匀,茶香便跟着四溢开来,他微微一笑,动作却不迟缓,行云流水般的手法,很快便于两盏嫩荷涵露中浸润了茶香,少年半垂着眼眸,秀致的眉梢微微一展,声线温和道:“此间无需拘礼,姑娘自便。”
桑落闻言,却看了眼地上的芭蕉。
碧色的蕉叶并不算干净,只用肉眼便可以看到这上面的细碎灰尘,其铺展也并非刻意,好似主人真的只是随便选了一个地方摆设茶具,案几两侧倒有一个蒲团,不过她却淡淡一笑,反而席地而坐,与对方相隔四尺的距离,面对着眼前的少年,安静地观察着这面前的黑色案几。
案几很大,除了她送来的茶点稍显俗劣外,其上满满地摆放着各种茶具、酒具,陈列规整,星罗棋布。
相比凡人,修真界中爱好茶酒之人研究出的茶具、酒具更为繁复,而面前这个想必是各种翘楚,这些瓶瓶罐罐、金银玉器她大多都看不明白,除了那并未经过衍化的“千峰翠色”、“嫩荷涵露”,其余的器物似乎各有妙用,她却从未涉猎过。
不过此时她也没有细问这些,而是将一直保存的玉佩从储物袋中取出,放置于案几上,轻轻前推,“这是公子所托之物,完璧归还。”
少年只睨了那玉佩一眼,便微微一笑,“有劳费心了。”
却没有主动去拿。
事情办妥,桑落也不在乎这些,对于少年为何有此要求也不愿去细想,有的人可以去探究,有的人,却最好完全不要探究。
就像现在这样,两清便足矣。
品酒饮茗,绿盖闲话,赏月观花,这些都成为最平常简单的事,没有利用,没有争斗,也没有太多纠葛,这样很好。
虽然还有婢子的事,不过不急,至少面对这样一个人,还是有机会的。
桑落垂眸,认真看了看这玲珑茶盅里的颜色。
一点红,一点绿,一点清雅的白色,还有一点迷蒙的墨色,由于茶盅底部凹凸不平,从上往下看,便颇有一种淡妆添浓抹的感觉。茶叶之下垫上了一小片寒冰玉,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