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猛的想起这车里坐着的其实就是三个人,爹是横躺在的,后排怎么能有两个脑袋?他大着胆子再看镜子的时候,发现真的是两个脑袋,在润成的右手边,紧靠着润成,还有一个人!
这个冬天虽说没有营生,却也没有闲着,不知不觉腊月就进了。润成在家里按照爹跟师父的安顿,天天张罗着自己跟香香的事务。到了年底,大哥那边越发忙起来了。润成到了几趟八道沟,都没有见到大哥。听他跟前的人说,秦副乡长到上头跑动去了。
润成不懂什么叫跑动,就给搁下句话,叫大哥到时候赶回官庄。腊月里的日子其实没几个是好日子,润成给自己择的是十九。
说起跟香香的关系来,润成其实没有跟小妮子正儿八经搞过对象。最多就是个认得,小时候香香在他们弟兄几个后头跟着玩儿,可是人一旦长大了以后,事也就变了。香香这妮子很有主张不假,爹妈也不一定能管住,这回终身大事她没有反对,就说明她自己就挺中意跟着润成。润成想着,什么时候大哥成家?也不知道他跟贵梅怎么样了。
已经过了六十的大愣,腿虽说瘸了多半辈子,身子还是很硬的。尽管是数九寒天,喝起凉水来还是一瓢瓢的。因为要张罗润成的事,他断不了到二平师父家里,有空的时候还跟老兄弟喝上两盅。这天喝完了以后,量有些多了。大概是在热乎乎的炕上坐着时间过长。牙大概是冬天了身上的火气确实很大,他回家以后端起瓢来就是两瓢凉水。喝完一抹嘴,感觉见那股子痛快从嗓子眼下去。一道线儿到了肚子那儿。趁着那股子得爽劲儿,他晕晕乎乎就趴在炕上睡着了。
没有人来叫醒的秦大愣,睡着睡着自己醒了。嘴里感觉有些干,苦味儿都钻进了每条牙缝。大愣感觉自己脑袋还有些晕,扭过去朝着外间叫了几声小妮。他感觉自己是叫了几声的,可是半天没有见人进来。翻身下炕的时候,没注意踢到了墙圪角的小板凳。地上的响声惊动了小妮儿。她嘴里还叼着半截线头就进来了。大愣正要问怎么就没有听到他的叫声,结果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来。一着急,还咳嗽上了。咳嗽着咳嗽着。大愣感觉到了心口的憋闷。小妮才问了一句,就发现了不对。
没有多长工夫,大愣的脸就从淡黄色变成了黑紫红的颜色。捂着胸口圪蹴下的大愣吓坏了小妮,她冲着下院大声叫唤。这边西房里。润成正拾掇些腿脚揉光(揉光。就是桌子椅子板凳什么的,卯或榫的地方不太牢固了,摇动起来晃晃悠悠的样子)的桌椅板凳,好做事务的时候用。听见娘叫唤的头一声,就感觉了不对劲儿,润成没来得及扔下手里的胶刷子,就冲进了窑里。
跟娘一搭,半扶半抱把爹奈荷到了炕上。稍微给叠把叠把盖子垫到身后。叫爹斜靠着半躺下。大愣的脸色稍微好了些,脸色慢慢回了过来。可是嘴张开了几遍。大愣还是没说出话来。每回想要张嘴说话时,气就喘不上来。接着就憋得脸开始发紫,急得小妮说你不要说话不行吗?大愣其实能听见能看见,就是说不出话来。
润成看看外头有些阴了的天,跟娘说,给我爹穿的厚些,往卫生院送吧。大腊月的数九天,冻的手都伸不出来。小妮怕大愣出去了再冻着,有些迟疑。看着二小子都出去套牲口去了,只好把黑蓝布的大氅给寻出来,严严实实穿好,从柜子里揪出来一只大盖子准备好车上用。
一顿折腾,到了八道沟卫生院。卫生院的医生拿着听诊器给捂在大愣胸口一顿,听了又听,也说不出个什么来。润成问了好几遍,最后人家跟他说,还是往县里送吧。润成想想,他直奔张老师家里,想着老爷子能不能给寻个拖拉机,就靠牲口,走到了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寻到了拖拉机,顶着挺硬的西北风,天都黑透的时候,腾腾了一顿总算是到了县医院。润成抱着爹下来一顿跑进了急救室,好几回来到县医院,道儿都跑熟了。遇到了兰芳,都没来的及打招呼。
医生们对睡在急救床上的秦大愣检查了半天,互相看看,带着口罩的脸上,润成看不出来是个什么脸色。几个医生出去了,商议了一顿,进来跟润成说,我们看不出来啊,血脉,心跳都是好好的。润成说我爹穿不上起来,是真的吧?怎么还检查不出来呢?医生说我们都是干这行很多年了,能看不出来?真的是看不出来什么毛病。按理说喘不上来,肯定是呼吸道里头有痰或者是本身有了病变。我们用听诊器挨个都来了一遍,确实是没有听到不对劲儿。
润成趴在床跟前,问大愣感觉怎么样。大愣两只手举起来划拉划拉,可也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意思。进来的医生来了一句,要不往市里送。润成心说先不管到市里远不远,老人能吃得住这么折腾吗?他不知道怎么办?借了电话打到了乡上,他想寻到大哥商议一下。
刚开完会的大哥连夜赶到了医院。大愣等着大小子到了跟前,两只眼瞪大了,伸手拽住了栓成。嘴张张合合,一点儿声音都发不出来。大愣用手在栓成手里划拉个不停,栓成看着爹的手,也给闹懵了。兴许是大愣太着急,好像又有些出不出来气。脸色很快就通红变成了黑紫,有些地处都开始变成了黑青。医生过来摸着胸口,发现心跳变了。他叫了几声,人不行了。
就站在跟前的兰芳跑出去叫来了医生,医生们也没忙上多少工夫,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