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栓成却扯起了老武的胳膊,说院墙上的那个疙瘩是什么,还动来动去。老武一看,说不好又来啦,今儿既然来了,就得给他个好看。说着他拾起脚底下的一只鞋,拉开门就冲了出去。
栓成弟兄两人到了西河滩,还没有到机修厂的大门口,就看到了罩住月亮的烟气。虽说很快散去了,总叫人心里很不得爽。敲门之后,来人给他们开了门,自称姓武。在老武值班的屋子里,两人听说了厂子里发生过的那两件事的日怪处,方才知道街上人们说的都是真的。老武趁着值班看护工厂的时间到之前,还给两人将了自己遇到的日怪事。原来睡觉根本不梦梦的老武做梦了,开头的他没想机明是怎么回事,也就不算事了,关键是后来的事,他清楚的就像是蓝盈盈的天,再清楚不过了。这些枪崩过后的人原本都是死的,怎么还能站起来,排着队都进了机修厂的院里。叫人心里发寒的是,这儿眼下可是千把号人天天要劳作动弹做营生的地处。
说完了这些,也到了老武要围着厂子的院墙边边转悠的时候了。他叫栓成弟兄两人先坐着,他应付完这档子事就回来。自从八十年代的严打过后,县里的治安好的不得了。说到底,恶人胆子有天来大,用枪毙能吓唬住很多人。再说了机修厂都搬到西河滩来了,那个毛贼还敢来?所以这趟巡视更像是饭后的消食的溜达,尤其是老武自认为自己平生不做亏心事。也就不怕半夜鬼来寻了。他要去,润成却说他们一搭去。栓成跟在后头,想起当年跟着弟弟不也是这样遇到了很多日怪事吗?
机修厂占了五十年代开始就有的厂房。面积大了不少,走起来也是得一个多小时。三个人一边走一边说了些家长里短的闲事,眼看就到了转弯处。一转过弯儿,厂房朝着南边的一边就有了上下三层的大疙瘩玻璃。这是工厂在厂房跨度太大时为了采光的需要设置的,也是工业生产的严格要求。原先是破破烂烂的玻璃,机修厂也都换成了新的。手电照上去都都反光,就是这个时候润成发现了不对劲儿的地处。
他站住了。没有动声色,悄悄问起老武,今儿黑夜是不是有安排的夜班。老武这人也是没来得及过脑子就回答了。自从上回厂长的小子出事没了之后,厂子里再也不敢安排夜班了。效益差些就差些吧,出个人命事故是好长工夫也缓不过劲儿来的。得到了这样的回答,润成说。车间了有人。我们进去看看吧。
怎么还能有人?老武一千二百万个不信。厂子里又没有人值班,他能不知道。大半夜,哪怕是一台机器动起来,那动静也不小,三个大活人能听不见?而实际上,除了河滩那边哗哗的流水声,还有时不时黑老哇来那么一声,就剩下鞋底子蹭地的声儿了。哪里有人加班。他反问润成哪儿有人上班?润成说不是上班的!
来贼了?老武一下子就摸到了自己后腰上别着的那个榔头。多少年来巡夜,他就是觉得这个东西好使。长短合适,轻重正好。来个贼,上去一下,脑袋上就是个黑窟,胳膊上就是个骨折。没等他拽出来,润成问起车间的门在哪儿?往前走几步,没有窗户的位置就是带着轱辘的三米多高的门,上头却挂了锁。老武顺手在腰上摸,摸出来一串钥匙。他递给了润成才想起自己并不负责车间的门房看护,自然润成也就没有打开门上的锁,甚至钥匙都没有能插进去。老武不好意思笑着说了缘由,多少叫润成有些哭笑不得。
老武告诉润成,车间的钥匙一般是在各个车间的值班人员手里,而这些人也用不着在厂子里过夜,值班也就是晚走早来半个小时就行了,除此之外的另一把钥匙在厂子办公室里,这阵也是锁着门的。也就是说,他们没法进去。想了一顿,老武过去挨个试试那些窗户上的窗子,还真叫他寻着一个开着的,虽说有些高,好歹还能爬进去。这个位置也不赖,正好叫厂房里的吊车给挡住了。
三个人像是做贼一样从窗户里爬了进去,脚底下是备料区。走了没几步就有人踩到了一个三角带着尖尖的东西,翻滚了之后磕到了其他的物料,发出的像是在黑夜的三层楼高的厂房里,肯响(官庄当地的方言,意思是响声非常大)的叫人胆子都快吓出来了。等了半天,没有出现其他的声响,他们才慢慢往前走。老武开始一走一歪,走几步还圪蹴下来摸摸自己的鞋子。绕过备料区高高低低的物料存放架子,他们顺着成排的机床到了润成说的看到人的那个位置不远的地处。三个人圪挤在一台机床后头,没多长工夫就出了一身水,不光是穿得厚走的热,心里还有满满的紧张没处走都化成了脑袋上的水出来了。就像是虫子一样顺着脖颈往后脊背窜,叫人感觉很发痒。看了一顿,老武却没什么也没看见。他用膝盖顶了顶前头半圪蹴着的润成,想问问什么到底是有没有,看花眼了吧!
润成没有搭理老武,老武也顾不上理会润成搭不搭理,他自己很快看到了。那是些什么也说不上来,轻飘飘的,而且是只能在月亮钻进来的地处才能开看见。老武除了在梦里看见过那些吓人的玩意儿,醒着看见这可是头一回。他两眼不眨看着,冷不防那些烟一样的玩意儿里有人回头看了这边一眼。老武心上一阵憋闷,是不是叫那人给看上了,这指定不是什么好事。吓得上下牙开始打架,噔噔噔噔的声音脸润成弟兄两都听见了。润成从前头伸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