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老秦家儿媳妇小妮生下四小子第三年不到,好好的地什么都长不出来。确切地讲,主要是老天爷也不很配合。春上旱到庄稼苗苗好不容易才站起来,可是细的和根针样。等到庄稼长到刚刚能看到个穗穗的时候,老天爷直接一把雹子给撒了下来,核桃大的雹子把二货家院子的水道都堵死了。地里的庄稼活活被砸成了箭杆杆,根本就没有秋里收成的指望。
二货看天时,不做声地只抽烟。等仙子满脸发愁的颜色问他怎么办次数多了时,就很不耐烦地拿出那套陈年说辞:种在地里的庄稼,老天爷一半,受苦人一半,老天爷不兴的时候,就全拿走。反正种到地里,又不是种在窑里炕头上,哪有那么保险的事。
看开归看开,一家大小的肚皮还是要顾的。于是各种能将就往人嘴里塞巴的东西都成了庄里人碗里盛的吃食。小娃子们也就漫山的瞎跑找野蒜、野韭菜带回家贴补。到了秋天。。地里庄稼没指望,向阳坡坡上的酸枣树上倒是点点拽拽挂着不少泛红的小酸枣。就是这些不起眼的果实落在庄里这群小娃子眼里,那就是不错的嚼果,也算是寡淡的小嘴里能享受到的为数不多的酸甜。,…,
庄里从来都是大孩子带小孩子,大人们还要干活。秦家三个大一点的娃子栓成、建成、宝成自然就要担负起看护那个刚会走路也没几天的老四进成了。要说这个四小子也快三岁了,学会走路却没多久,大人摸摸骨架,发现实在不是腿有毛病。后来想起来,这一两年来,收成越来越差,小妮和全家人、全庄人一样,吃不饱不说,下地回来还要奶这个娃子。哪有那么多奶水给这个老四。结果老四这步学得就晚,快三岁了走起路来还是磕磕碰碰的。
就这样,三个哥还是领着小弟弟成天土里泥里地玩,和尿泥,扬面面土。
秋里到了,三个哥和往常一样,放下掏鸟的行当,改为天天在坡坡上摘酸枣,谁也不愿意放下这个找嚼果的事去看那个不能下沟里,只能在崖楞楞上抻个细脖子看的老四。这帮小弟兄们边在坡上蹿上跳下地摘,边比谁袄里的枣多。他们把夹袄用细绳一系,就是个绝好的口袋,装个三五斤不成问题。老大这个时候边头也不抬地手里忙活,边和其他两人商量,回去怎么给老四分点,省得让偏心的娘说。商量完了,抬头刚要喊老四,让他往里站,一会儿上去就给他分点酸枣,突然发现崖楞楞上哪有老四啊!,…,
栓成叫了几声进成。没人答应!喊老四,也没声音!
栓成立即和建成、宝成说,老四不见了!
建成说,他也不会下沟啊,能去哪里啊?
宝成插了一句:大哥,别给黄鼬叼走喽,上回黄鼬叼走只鸡呢,我都看见了!
栓成一句话甩过去,滚,听爹说,黄鼬不吃人!可是栓成有句话没敢说给弟兄们听。他听爷爷二货说这条沟别看和庄子就隔着一道梁,可是因为本生庄子附近二三十里没有其他村,人又少,沟里树草长高了,还真保准里面藏啥。想到这里,栓成脑门上汗就出来了,不敢想了。
栓成马上和建成、宝成分工:建成领着宝成上崖楞楞上去找,建成立即回家找大人。
三人现在也顾不上管坡上还没有摘完的红闪闪的酸枣,甚至也顾不上跑着上坡时枣子从衣服里掉出来。掉的满坡乱跑。…,
上到梁上,到了崖楞楞边,弟兄俩没看着有人。
宝成崩出一句:老四该不会是滚坡坡了吧?两人又尘土飞扬地坐着土飞机从坡上冲下来,在酸枣丛里面找老四。,…,
半天没有看着老四的影子,栓成再也绷不住了,一股子哭了出来:这要是找不到老四,可怎么办,早上出来的时候,娘还说要看好三个弟弟,尤其是老四。自己上坡下坡背着来背着去,怕他出事,可现在人都找不到了,怎么办啊?
这个时候,宝成那边有喊声传过来:哥,在这里!我找着了!你快来。
栓成不顾坡上有没有路,连滚带爬地往那边跑:我看看!
到了跟前,在一个往年雨水大冲出来的圪洞里,老四哭的都抽抽了,脸上身上却都是酸枣树上一寸多长的黄条圪针刺。栓成一下子就跳到里边。。抱起老四举着让宝成接着。老四刚上去,栓成也准备往出爬,却滑了几次没上去。他嘱咐宝成,先把老四送回家去。宝成背起老四往上边走没几步,听见娘小妮在喊:娃子啊,进成!宝成听见娘喊,也哭了:娘,我和老四在这里,我大哥还在那个圪洞里呢!
正说着,二货也来了。他让小妮先带宝成、建成回家,他去圪洞里拽栓成。
这天下午,小妮没去成地里,她给进成脱了挂满土渣烂灰的衣服,开始拿针一根根挑出扎在进成肉里的圪针,挑着,哭着,哭着,挑着。进成抽抽着却没有喊疼。小妮倒是哭了个够。,…,
到了晚间,听说了这事没心思多干地里活的大楞早早就散了工回来了。看了没睁眼的四小子,又听说是一直没睁眼。觉得不对!他在这边窑里就喊。爹,爹!边说边走。
大楞正好碰见了来看孙子的二货,二货问了句:还没睁眼?
大楞:嗯!
二货:我看约莫着是不是掉魂了。老早年间庄子里也有过小孩子摔着就不醒的事。
大楞:爹,那当时怎么给娃子治的?
二货:我只是知道个差不多。得叫魂!
大楞:怎么叫?
二货:你叫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