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为豪杰之后,没有野心之辈少之又少。夏国的皇子,从小笼罩在长子继承制的阴影之中,只有第一代顶着亲王的虚名,子嗣连可以基层的爵位都没有,还不如那些世袭的开国公侯显贵。陈康被过继给康王,尚可以说是时运所致。陈昂投军积功得授虎翼军指挥使,可就是实实在在一步步流血流汗打拼出来的。虽然陈宣也曾在北疆服役,可在陈昂心目中,这样不过是走走过场而已。单凭军功,如果他陈宣不是皇长子,这皇帝之位,还未定是谁人来坐。不过,话虽如此,陈昂也明白,要迅速安定人心,自己可以做摄政王,若要当真取而代之,一个“僭越”之名却是跑不了,到时候一个不慎,恐怕就是各路诸侯群起而攻之的局面。陈康既是陈氏皇子,又有河中康王一系的渊源,出来做这个傀儡再合适不过。将来在徐徐图之,只不过,这后面的打算,就不便对人言了。
陈康在沉默中犹豫着,一声巨大的炮声过后,他猛然抬起头来。
“怎么样?”见他仿佛做了决定,陈昂鼓励地看着这个侄儿,“当仁不让才是大丈夫!”假如陈康首肯,另一个不那么好用的傀儡,就可以不用了。元德帝父子并未失德,关中李家那边,暗暗中也是拥戴当今皇统。只要关中河中大势定了,兵强马壮的北疆诸公也难以翻过天来。
“大人言之凿凿,”陈康却拱手道,“却没想过,你要给在下的,本来就不属于你的吗?”
“往日,我还敬你是个豪杰,今日,你却如此昏聩!”陈康如释重负般呼了口气,毫不恭敬哈哈大笑起来。
“竖子好胆!”陈昂的怒意上涌,将手放在了剑柄上。
二人本是叔侄,国事也是家事,叛军众将原本站在数步之外,忽见陈昂按剑发怒,立刻又涌了上来,有的还拔出了佩剑,对陈康怒目而视,只要摄政王稍稍示意,立刻就将陈康斩为肉泥,煮成肉羹送入城给他老子吃。攻城数个月,双方都杀红了眼。战斗最激烈的那几天,几名康国武士率部侥幸攻上大宛城头,最终却被龙牙军俘获,活活剐了煮成大锅肉汤,龙牙军副将带着守城军士一人一碗肉汤分而食之,将城下康国武士气得咬牙切齿,一个个指天发誓,如果攻入城头,一定将这些人全部杀掉报仇。
陈康虽为康国世子,但更是元德帝皇子,也让他成为众将迁怒的对象。
群狼环伺之下,无数凶狠的目光犹如刀光,陈康却毫不在意地众将对视,嘴角挂着一丝冷笑。
他也是军士,手上虽然没有剑,又岂是轻易屈服别人的威胁的。
“算了。”最终,陈昂还是将手从剑柄上一开,挥了挥手,“带他走!”
众将虎视眈眈之下,两名虎翼军卫士越众而出,一左一右将陈康带出人群。
也算陈昂早有交代,虎翼军卫士对他并没有动粗,仿佛随从一样,一前一后将他押往软禁的营帐,沿途士卒虽不知陈康身份尊贵,却都敬畏地看着被两位虎翼军卫士护送的贵人。唯有一人神色怪异,看向陈康眼中不但没有敬畏,反而充满如陷阱中的困兽那样凶横而疯狂的光芒。这时天气已经转暖,许多士卒都换上了单衣,而这人穿着冬季作战的大袍子,还将双手笼在袍袖子里面,加上脸色青白,仿佛大病初愈十分怕冷一样。
他待陈康走到近处时,忽然抢出一步,大声喊道:“康王世子殿下?”
陈康的身份,等闲士卒是不知道的,闻言不禁脚步一滞。
陈康也脸现狐疑之色,两名虎翼军卫士也警惕地将手按在剑柄上。
数万大军驻扎四周,哪怕对方是盖世英雄,也不可能插翅将陈康救了出去,不过,必要的警惕还是要有。
“放肆!你是何人?”一名虎翼军士一边喝问,一边就要上前拿他。
“看来是了。”那士卒并不答话,反而狞笑了一声,低声道:“没错就好!”
这时,另一名虎翼军也察觉不对,一边拔剑,一边从旁大步上去上前要将这人拿下。然而,说时迟,那时快,两名军士尚未赶到之时,近处突然响起震耳欲聋的“砰——”“砰——”两声铳响,众人还四顾寻找铳声来源,却见陈康一手捂住胸口,鲜血不住地汩汩用处,另一只手指着刚才拦路的那个军卒,蕴含着极大的吃惊和不解。
此时,那军卒的袍袖炸开了两个黑黑的大洞,里面不断冒着青烟,隐现出刚刚发射过的铳口。
显然,刚才此人左右手各持一把自来火的手铳,就专门等在这儿要伏击陈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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