岐城。
玉子倾端坐在案前,提笔挥洒。
那字清逸俊雅,撇捺承合中自有一股坚韧,与他此刻刚毅俊朗的形象相得益彰。
来到岐城已有好几天,他除了每日到营地里处理公事,还要兼顾着岐城的一应大小事务。
本来,这些事情并不在他的职权范围之内,岐城其他官员一致将他推举出来时,他还有些犹豫不决。
可不成想,那些官员竟然跪在了他的住处前,强烈要求他接管原先岐城总督掌管的事务。
他长得很清逸俊朗,可从小就在战场上长大,哪里懂得应付这些朝廷官员?
理了,上报朝廷,他就是越权抗旨,不理,那么多官员齐齐跪在门前,很容易就成为百姓中津津乐道的谈资,于整个岐城的治安极为不利。
左右权衡之下,他终于还是选择了一个折中的法子——暂代岐城事务。
“公子,外面的几位官员已经等候多时了。您看是否要……”他的随从常乐抱着一叠书卷走进来,看到依旧挥毫泼墨的自家公子,连忙开口道。
玉子倾手下顿了顿,笔墨如珠濡湿了桌上宣纸,晕染出一团污迹,格外难看。
他顿时没了提笔的心思,扭头看向常乐,沉吟道:“不是说好辰时才来的吗?为何这么早?”
常乐却是忍俊不禁,极少见到自家公子这样的模样,“公子此刻已经将近辰时了。您在房里已经待了快一个时辰了。”
玉子倾有些讶异,须臾,抿唇自嘲一笑,显然对这样的结果很是不可思议。
前几日,岐城诸多官员在议事之后跟他提了一个提议,要给他办一个接风宴,百般推拒不下,他只得答应,不过却说好了,此次接风宴由他一手操持,诸位官员只需赴宴即可。
自己为自己举行接风宴,不可谓不让人咋舌。
诸多官员商议之下,一致认为此举不妥,又激烈商讨了会儿,最后在书房的让步之中,一致决定下来:接风宴由其他官员操办,而位置则是设在了玉子倾的住所里。
事情吩咐下去后,他也没再过问,直接让常乐去协助那些官员,准备起相关的事宜。
毕竟,对于这个随从的能力,他还是十分信任的。
他轻轻搁下了手中笔,不经意间瞥见常乐有些古怪的神色,不解道:“怎么了?可是出现了什么状况?”
“公子,”常乐嘴唇翕动了下,仔细斟酌着措辞,硬着头皮道,“您没出去看过,不知道外面的情景。这哪里是接风宴,简直就是……就是……”
“就是什么?”玉子倾很好奇,到底外面是什么状况,竟让他如此难以启齿。
常乐心下微恼,许久都形容不出那样的场面,随即狠狠甩了甩头,重重叹了口气,“公子,您去看看就知道了。”
玉子倾心头愈发觉得古怪了,拢了拢袖子,便快步走了出去。
自从明哲死后,原先的总督府便荒废了下来,尤其是那晚在东跨院被斩杀了那么多人之后,总督府还成为了岐城诸多官员中的禁忌,连提都不敢提一下。
此次玉子倾从苍京南下,得了段天谌的提前嘱咐,直接在岐城城东寻了间古朴简单的院落,作为此次南下暂时的住所。
平日,这个院落里安静如无人住,可今日因着接风宴的关系,倒是热闹了起来,一路走过去,平日无人走动的抄手游廊里,竟也时不时能够看到捧着托盘快步走过的小厮丫鬟。
玉子倾不紧不慢的往外院走去,只是在看到眼前的情景时,不由得回头看了眼常乐,终于明白了他的古怪从何而来。
这哪里是什么接风宴?
简直就是各府邸闺秀比拼宴。
甫一踏入,一股浓郁而种类繁杂的脂粉味儿就扑面而来,兼之目光所及之处,俱是花花绿绿的衣裳,莺莺燕燕,娇声细语,好一个热闹非凡的接风宴。
他虽在战场上长大,对于官场上的尔虞我诈还不是很懂,可在面对着如此明显的场景,也瞬间就明白过来,这些官员打的是什么主意了。
暗自冷笑了声,他的眉头不着痕迹的一皱,直接大步走了进去。
院里的人看到他,连忙起身相迎,他大手一挥,也不讲究那些虚礼,端坐在首座之上,开始了新一轮的应付和敷衍。
……
顾惜若驻马于官道上,一手抬在额前,挡住阳光,极目远眺,却见四周皆是丛林深草,落叶时而拂过眼前,杳无人迹。
“青冥,这里离岐城还有多远?”她拿下手,紧了紧缰绳,神色凝重道。
青冥也查看了下四周,从脑中回忆起那日离开岐城时的路程,连忙回道:“王妃,照这路途来看,估计也就是一个多时辰的时间。”
顾惜若拧了拧眉,想起他们一路上都在试图追上柳屹暝的步伐,沿途也派出不少人去查探,可最后竟是一无所获,心里顿时沉甸甸的。
最坏的情况,无非就是柳屹暝比他们早到了岐城。
她虽思维跳脱,举止有些不靠谱,可自认要看清某些事情,并不是太难。
她那个表哥,心性耿直,与她一样崇尚最简单直接的武力解决。
可柳屹暝不同,自小在柳朔存那个老狐狸的教导下长大,浸淫阴谋诡计,若真是要对玉子倾设下圈套陷阱,那输方估计就是她的表哥。
她不知道自己是否真的能够帮到玉子倾,毕竟她最擅长的不是帮忙,而是搅局。
当然,如果搅局也算是帮忙的话,那么她也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