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坤的办法确实是好,即便是杜亚泉这种外行人都能感觉到这个办法极为重要,他把张坤的提议记录下来,待等下再把这个构思发给杨锐。不过这时杜亚泉又想起另外一件事情来了,即杨锐交代的小额助农贷款。
通过资本渗透到农村,用借贷关系把农民和自己捆绑起来,这是当初杨锐订的东北站住脚的基本策略之一,这其实也是关东银行和农资公司开办的原因,张坤作为关东银行的总办能想到的自然是在钱业上自我实力及影响力的扩大,而杨锐作为一个革命者所希望的是银行和农资公司相配合,让所辖地区的百姓富裕起来,当然,这个过程中免不了会有“通化铁路公司就是好”之类的宣传,但是总体来说,百姓是得实惠的。特别是现在的农业,天灾水灾不少,只要有一两次歉收,那百姓就会被高利贷所套住,旧债未偿,新债又起,如此一直到失田失屋,沦为佃农。
杨锐希望的事情,是张坤不希望的,或者说是关东银行不希望的。现在的关东银行就是辽东的中央银行,除了对一些工商业户实业放贷外,他基本的客户就是钱庄,而这些钱庄在各地的分支下面又有一些大小地主、粮店、大车店,这三种人就是高利贷主,他们一般用自身的资本对农户放贷,但每每银钱不够的时候,就会到钱庄告贷,然后再转手加利贷给农户,因为这些人本身就是农业从业者,对行业本身很是了解,加之各地交通不便、信息不畅,狭小的市场之下,丰收之时他们往往联合起来打压粮价,获得巨利并导致自耕农破产。关东银行要施行助农贷款,那么就会和最下层的地主、粮店、大车店争利,这对于关东银行以后的发展不利。
杜亚泉大致说完杨锐的小额助农贷款。张坤沉思了片刻道,“如果要让关东银行直接介入农村,那各个钱庄的老板对于我们就不会那么客气了。这个先不说,真要要放贷到农村。就要了解农村,现在农资公司那边做的怎么样了?”
“宽甸、怀仁、通化、辑安、临江、兴京、抚顺,还有新移民的地方都做的很好。而辽南要差一些、辽西那边就不太顺利了。”杜亚泉道。辽东是复兴会的老巢,又有军队压阵,还把地主土豪清了一遍,效果最好,辽南借着老张家的关系,也算站住了脚,就是辽西各种势力盘根错节,难以渗入。
光说好张坤是不信的。他要有实在的数据,他道:“那些地区业务员对本区的农户熟悉到什么程度了?”
听到张坤问的这么细,杜亚泉笑了起来,“他们已经对下辖的各村各庄的人丁、田亩、信用、农技、嗜赌程度都编了册,”他拍着张坤的手道:“绝对做的比日本人还细。有好好业务员就在本辖地娶了媳妇,算是在当地落了籍。”
农资公司的模式是一集一店,一店两门市,一门市收粮食收土产,一门市卖种子卖农具。除了门市以外,又按照集市影响范围的大小分区,每一区都有一个业务员。负责卖农资收粮食,这些业务员基本是山东逃荒过来的农民,选用的标准除了可靠之外就是能说会道,他们在忽悠同乡买种子卖粮食的时候,顺便把人家的闺女也忽悠了,算是完成了从无产者到有产者的转变。
张坤对于农资公司的内情不是很清楚。但是听闻杜亚泉说的这么细,他点头道,“好!如果真的对农村了解的这么细,那助农贷款是可以放得,就是……”说到着。张坤也无奈起来,“就是农业本是靠天吃饭的,风险极高,一不小心那就要……”
杜亚泉明白张坤的顾虑,笑着道,“这你就放心了。现在农资公司已经雇了一批洋人,准备在各地建立了气象站和水文站,虽说不能杜绝天灾,但灾前预警还是能做到的,另外像辽东的丝业,市场如美国、法国,产地如意大利、日本,还有江浙、四川、湖广都派了人去收集当地的丝业情报,届时全天下的丝绸销量、蚕茧产量如何我都知道,价高价低、早卖迟卖也是心知肚明。”说到这,杜亚泉叹道,“我现在才知道,种田应该是这样种的,哎!科学种田、紧跟市场,这两个有一个做不好,这农业也就做不好。”
杜亚泉像张坤描绘了一个不一样的农业,在他的描绘里,农业不再是土里刨食的行当,而是像是一个巨大的工厂,百姓是工人,农资公司是管理者,而关东银行要做的就是提供资金让这个巨大的工厂轰隆隆的运作起来。
“嗯!我明白了。”张坤说道:“不过最后还有一个,就是为了维系住关东银行和各个钱庄的关系,小额助农贷款最好不要用关东银行的名义,最好是能再成立一个农业钱庄,然后用这个钱庄的名义给农户贷款。”
“哈哈。难怪竟成那么看重你,你们都想到一块去了。”杜亚泉笑了起来,“竟成已经把名字都想好了,这个钱庄就叫做农村信用合作钱庄。你负责把从沪上融来的钱放贷给他们就行了,一旦亏损,也是农资公司担着,影响不了你关东银行的声誉。不过还有,你手下那些干将要派几个人过去教教他们,不然等钱庄一开起来,他们那帮泥腿子可是要乱了套的。”
“好,好。秋帆兄,我明日就把人给派过去。”张坤笑道。“不过你给别忘记了官钱银号一事,只要能拿下它,那我们就真的可以自己印钱了。”
张坤和杜亚泉聊的畅快,同在一个城里,日本领事馆诸人聊的却极为憋屈,当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