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清言挨了一天的饿,凉水喝到肚子都在晃荡荡地响,临到傍晚,他握笔的手都抖了。
县令老爷见他写得字都散了形了,心有不忍,便趁着衙役打犯人板子的时候偷偷儿给他丢了一块糕。
埋头记事的穆清言冷不丁叫县令砸了一下,便抬头探询地望着县令。
“清言啊——”县令老爷抬袖遮遮掩掩地朝他使眼色,然后他平日里大嗓门惯了,以至于关键时候想小声都不行。于是整个衙门的人都听见县令老爷粗声粗气地对俊秀文书道,“快吃了这块糕垫垫吧!你肚里的雷响得老爷我的耳朵都快聋了!”
衙门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衙役们脸都憋青了,却愣是不敢笑出声来,剩下个犯人虽然屁股开了花,也不由得压低了哼唧声。
穆清言顿时涨红了脸,半响才尴尬道:“多谢大人关心,我不要紧,还是继续判案吧。”
“咳咳咳,你说的对,判案判案——”一不小心就拆了台的县令略显慌张地拍着惊堂木催道,“林衙内,快把犯人拉下去,拉到牢里关他三个月再放出去!”
穆清言见他平白跳过了审讯直接判刑,便忍不住倾身按住了他的胳膊小声提醒道:“大人——”
“马上就好了,马上就好!”县令老爷还道他是等不住了,就越发着急地冲堂下挥手道,“快拖下饿坏了么?都动作麻利点!”
“……是!”衙役们全无二话,立马弯腰叉起半身不遂的犯人飞快退了下去。
穆清言无力的按着额头,久久才虚弱地对县令道:“大人,你太性急了,那犯人还没认罪呢!我们应当先审问清楚再量刑,以免处刑不当。”
“难道拐卖妇孺罪不是先打三十大板,后罚五十两银子,最后再关三个月的监牢吗?”县令瞪着眼不解道,“还是说我记错了,判的太轻了?如果太轻了我马上让衙役在加几个月!”
“不是……问题不是这个……”穆清言叹气道,“大人,那犯人刚押上堂来,还没问几句你就让打板子了。”
“嗯。”县令点点头承认道,“谁让那拍花子那么放肆,明明被林衙内抓了个现行,人证物证俱全,还敢一路喊冤,上来就骂青天老爷,我要是不先打他几板子,官威何在?”
“……打完板子就直接拉出去关牢里了。”穆清言摊开没写几行字的笔录,示意县令看,“你瞧,这里是不是缺了什么?要是不让那犯人先认罪画押,日后若是闹出事端翻起供来,反倒容易叫他脱罪了。”
县令这才明白过来。别看穆清言平日里心软如妇孺,一旦碰上人证俱全的真犯人,他把起关来比谁都严格。
然而姜毕竟还是老的辣,想县令老爷如今已是不惑之年,朝堂上滚了十年,早已是根老油条了。
“哎呀这等小事你就看着办吧!”面皮有城墙厚的县令老爷爽朗地拍着穆清言的肩膀道,“你办事,我放心!”
穆清言本来就饿得两腿发软,县令又中气十足,以至于一巴掌下去,穆清言就踉跄着跌倒了。
“呃……”县令抱歉地拉住穆清言的胳膊道,“清言呐,你还是先跟我去后堂吃点东西吧!拙荆糟了一罐好鸭掌,下饭甚好。”
穆清言挣扎着爬起来,待整好衣冠之后,他方才毕恭毕敬地作揖道:“多谢大人美意,但是家母和幼妹还在等着我呢,用饭之事还是下次吧!”
“下次下次,你老是推托下次!”县令没好气的骂道,“你当老爷我不晓得么?你定然又是将才领的俸禄又赠予了他人了!要不然你那周全至极的妹子能叫你饿着肚子来当差么?不要啰嗦了,一会儿先跟我去后堂打包些吃食再回家!要不是不好预支俸银给你,我也不会寒酸的只叫你带吃食。”
话已至此,穆清言也不好再拂他的意,只能心怀感激地答应了。
提着县令夫人包给他的一盒绿豆酥,穆清言健步如飞,只恨不得转眼就到家,好用这盒绿豆酥哄得穆姝高兴。
然而等他真到家门之后,他就发现家里几乎翻了天了。
原本整洁的院子里到处都是垃圾。碎裂的瓦片,腐朽的烂木头,飞扬的灰尘呛得人直打喷嚏。而用手帕蒙了面的红袖正同穆姝一前一后的抬着一把断了腿的破凳子往外走。
穆姝还那样小,尽管红袖已经竭尽所能的用力了,她还是被凳子的重量压得踉跄不已。
“这是怎么了?”大惊失色的穆清言哪里顾得上什么绿豆酥,当即就丢开了包袱上前帮忙,口中更是连声追问道,“莫不是房梁塌了?为何家里乱成这样?你们伤着了没?娘呢?她可无恙?二弟——”
“大哥你慌什么呢?”穆姝甩着手舒气道,“我们只是在打扫卫生啦!”
急坏了的穆清言霎时松了一口气,这一松懈,饥饿的无力感顿时又重卷而来。只听得嘭嗵一声响,他手里的破凳子霎时就跌了下去。
“大哥你出了好多汗!”穆姝见他满头大汗的杵在那里喘气,下意识就掏出红袖为她准备的手帕使劲儿去够他的额头,“快擦擦!”
穆清言抬袖拭汗:“我还以为家里出事了,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我带了点绿豆酥回来给你——”
说着他发现手里的包袱不见了,才要起身四处找寻,就见那头的红袖正捧了个灰扑扑的包裹走过来。
穆清言高高兴兴的开了布□□,然后傻眼的发现里头的绿豆酥都摔碎了。
穆姝全然不在意地伸手拣了一块塞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