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行车刚拐个弯,娘俩就看到孙家老太太在三十多米外瞭望,扯嗓门问她们:“权子吶?”
估计这一嗓子下来,半条街都能听个真亮,可见这老太太身体很好。
江源芳抬着车把,孙丽抬后车架子,娘俩将自行车抬着跨过门槛,推进了院儿。
“建权他们领导家有点事,去那面了,咱们吃咱们的。”
老太太问:“哪个领导?他们厂长啊?”
“嗯。”
“得那样,人家越有事咱就得越往上上,搞不好这都是露脸的机会呢,最起码过段日子升职,人家能给说说好话,那多说一句少说一句差不少事吶。”
老太太说的正是再过一个多月,啤酒厂会有一次干部大调动,她儿子很有可能从一个车间的小头头,调成有实权的销售主任,那油水就多了。
尤其是出差的机会多,不说全国各地跑吧,也差不离儿,哪怕不在批价格上动心眼,只出差补贴上就不少。
说完这些,孙老太太才微扬着头,看向孙女,皱着一张脸不乐意道:“啧啧,这去趟你姥爷家还挨揍了?给我气坏了,就没见过这样的!”
又一边翘脚要扒拉扒拉纱布,想看个清楚,一边骂道:
“你老舅妈咋那么不是人哪,我老孙家孩子让她巴掌撇子打?她咋下得去手,当咱家没人了是吧?!”
孙丽赶紧摆手劝:“奶,您小点声,这都大夏天开窗户开门的,不知道的以为咱家干仗呢,我啥事没有。”
说完,孙丽看向她妈,江源芳已经掀开门纱帘进屋了。
孙丽趁机对老太太小声道:“奶,我得嘱咐嘱咐你,骂我老舅妈就骂,别捎带我姥爷家,我妈心情本来就不好,我姥爷都住院了。再说跟我姥爷他们也没有关系,我挨揍的时候,他们没在家,在家不能让。”
老太太也看向门帘,一脸不耐烦小小声嘟囔道:“咋跟她没关系?你妈一天竟瞎咋呼,闺女让弟媳揍了,屁都不敢放。”
这回是孙丽拉下脸来:“奶奶,我老舅都要干离婚了,我俩舅舅给人全家打到局子里去了,现在还在里面蹲着,还让我妈咋的啊?非得整死一个两个的?您要是再说这话,我妈要是不高兴了,我也不来了,这暑假都不来了,干啥总欺负我妈啊?”
孙老太太被这几句气的,食指直点孙女:“行,跟你妈一条心,奶奶是后的,行了吧?祖宗,我老孙家缺孩子,怕你不来!”
说这话也没控制音量,在厨房被几个大姑姐盘问的江源芳,她也听个一清二楚。
但是,她没时间去问外面咋的了,因为她一张嘴在对三张嘴。
大姑姐说话还算招人听,一碰面就问江源芳:“听说你哥来啦?那你爹那头没啥大事吧?”
江源芳说:“就老毛病,又住院了,我哥也是有事才过来。”
二姑姐赶紧抢话问:“我就纳闷了,那怎么能打到丽丽身上?你弟弟就眼瞅着姐姐家孩子挨打?芳,你们这也都是当舅妈的,你要是敢把我闺女打了,你看我让不让你?你那弟媳妇,我看就是惯的,你弟弟也太囊了。”
江源芳脸色有点不好看,音调高了起来:“所以这不是要离婚了嘛。”
二姑姐立马笑了,不过那笑容不是赔小心,是带着讽刺,还一摆手道:
“快拉倒吧,人家说,也就你信,咱家人都傻。
等你们回来啦,哭啊闹啊的,哄一哄啊,你爹再被接走,更省心了。
这是事赶事,要不然,就我们这些听说的,都得觉得像人家两口子早商量好的,就为给你爹送走,你自己寻思寻思吧。
再说了,实在不行还能拿看孩子当借口呢。
呵呵,真的,我说句不好听的,你弟弟要真那啥,有那大尿性,能给媳妇惯成这样?能出这种事儿?打狗还得看主人呢,人家又不傻。”
江源芳已经拧眉在看向二姑姐了,说谁弟弟窝囊废呢?你弟弟不窝囊,他更完犊子。
大姑姐说:“芳,别听你二姐胡说八道的,把包放屋去吧。”
江源芳站在原地不动。
这三个姐姐,她最膈应的就是这个二姐,都不知道二姑姐那一脸优越感是从哪来的。
早先还得靠娘家贴补,这几年收破烂给收富了,把十里八村的全给干黄了,开个废品回收站。
完了,至此后,这家里就像是要装不下二姑姐似的。
把她牛逼的,谁弟弟都敢说。
江源芳的三小姑子一看,要不好,弟媳那是啥意思啊?进门就要干仗啊?看来这是在娘家那头没干过瘾。
赶紧拽拽她二姐衣摆提醒,那意思多一句少一句你别吱声了,又笑呵呵指了指菜板,打圆场对江源芳道:
“芳啊,我儿子就爱吃你拌的凉菜,在家总说,我舅妈做菜好吃,我这都给你收拾出来了,你给几个孩子做点呗?快点儿,娘在那瞅着呢,都别、别不高兴了。”
江源芳深吸一口气:“放那吧,我来,”绕过婆婆,装视而不见婆婆在瞪她,皮包往屋里一丢,也没和几个看电视的姐夫打招呼,几个外甥外甥女和她说话,她就用鼻子一哼。
洗手钻厨房做饭。
江源芳这人,干活也和她性格差不多,风风火火一会儿就能张罗一桌子菜,且有一手好厨艺。
她这人爱吃,得承认爱吃的人,就能做出美味的东西。
当年她和孙建权刚结婚没多久,那时候下饭店不仅需要钱,还得有粮票,因为每个人口粮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