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你做啥哩?瞧把狗蛋给打的——”,江氏还挺疼爱儿子的,从牛车的另一侧窜到了儿子身旁,抱着脑袋猛吹。
任凭那一家四口亲亲热热,陈大棒子继续耷拉着眼皮啥都不再说,打小玩到大的“发小儿”的搭讪,也不再理会。
就连到了大儿子家里,陈老爷子的情绪都没调整过来,脑袋上肿了个红包儿的狗蛋早忘了伤痛,跟狗剩两个晃开了膀子踅摸吃的喝的,租来的房子院子都很小,啥啥都藏不住,陈大江那张脸都黑成了缸底儿。
直到铁蛋的新房大锁都被轻轻松松给撬开了,俩小子光天化日之下就想进去折腾个遍,陈大江夫妇两个才彻底撕开了脸儿,饿虎扑食冲过去放倒了侄儿们,铁蛋一双打铁的拳头,攥的死紧死紧。
三个主人跟防贼似的,一整宿守着新房不敢合眼睛,白日里狗蛋开锁的那手法儿,可真让人心生寒意,三口人省吃俭用置办的值钱家什,和昨日里新娘子的陪嫁,都放在新房里了,万万不能有一点闪失。
“这是亲人吗?这分明是仇家来了啊!”陈大江抱着头痛苦的呻吟,租来的房子少,亲爹自个儿住在了打铁的工坊,大海一家占据了夫妻俩的大炕,吃饱喝足啥都不管,连今夜大哥一家能住到哪儿去都没问一声。
到底还是躲的忒近,要是李官镇距离陈家庄十万八千里,那就可以彻底脱离他们的骚扰了。
熬一晚上不要紧,只祈祷,明日里迎新亲的关键时刻,别再出乱子了。
应该说,祈祷还是有用处的,第二日天一亮,做好了充足的准备的陈大江夫妻请来了两个相好的邻居,专程守着新房寸步不离,就连新媳妇进了门拜了堂,都没敢撤退,继续陪着蒙盖头的新媳妇聊天儿打屁儿……
总算是——熬过了这一关。
身心俱疲的陈大江嘴唇都爆了皮,脚底下也发软,送走了最后一位客人就往地下萎顿,满头虚汗。
“瞧这大伯欢喜的哦——等俺们狗蛋娶媳妇的时候啊——”,江氏嗑着瓜子倚着正屋的门框正打算发几句牢骚,或者憧憬一下美好的未来。
一直闷着头跟着走过场的陈老爷子打断了她的语言表达:“今儿都早睡,明儿一早,全回老家!”
可是新婚的小夫妻两个,新房里喜烛高燃,两个死小子还准备扒着窗户半夜听房呢,为啥早睡?还玩不玩游戏了?
刚刚被媳妇搀扶起来,还在发愁要睡在哪里的陈大江,紧接着就被老爷子的下一句话给打懵了。
“你娘——老了——”。
陈老爷子实在憋得没有办法了,他觉得自己的做法是正确的,如果昨儿个那个节骨眼儿公布老婆子的死信,这婚还能不能成?是哭的好还是笑得好?铁蛋这个媳妇多难娶,当爷爷的知道哩,万万不能再给毁坏了姻缘……
“爷你说啥呢?我奶不是看家呢吗?前儿个还许了我找二伯要银子,也给我娶个媳妇呢,啥老不老的——”,狗蛋吊儿郎当的晃着脑袋,眼珠子直往新房里面偷瞧,到底,正戏开始了没有啊?
“嘘——别扰了新人,都睡——睡吧!”
陈老爷子吐出了憋了两天的秘密,现在舒坦了,磕磕烟袋锅子往工坊那屋走。
可是两个儿子没办法舒坦,汗湿的跟水淋似的陈大江,还有满脸不相信的陈大海,尾随着老爷子要细听端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