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卖弟弟……
卖弟弟……
弟弟……
静谧的雪原上,这一句卑鄙无耻不要脸的大喝直冲云霄,响彻夜空。
一片“弟弟弟弟”的回音中,棺材仔足足愣了老半天,直到车队近前,走下来个三十余岁的中年人,以一种恨不能扒了衣服看个遍的鉴定目光凌迟了他三圈儿后,这才恍然大悟——那倒霉催的弟弟,似乎指的是……自己?
明白过来的少年差点儿背过气去,“文……”
“问不问你没分别!”
“你……”
“阿姐知道你有怨气,弟弟啊,听姐一句话,不会害你的!”
“谁是你……”
没说完的话被一把捂住,少年死命挣扎,剑眉竖着戳上天,双眼炯炯喷出火,几乎要把文初烧出个窟窿!好在她脸皮够厚,一边儿拽着这小子手防止逃跑,一边儿捂着这小子嘴朝中年人抹泪,“舍弟顽劣不堪,让阁下见笑了。”
中年人看一眼怒气冲冲的棺材仔,“这确实是你弟弟?”
文初死掐着他脉门,“天地良心,这真真儿的血亲,岂会有假?”
实在是太过理直气壮,她若瑟缩支吾倒也罢了,一张口竟扯出天地来。要知道这时候的百姓惧鬼崇神敬天拜地,就连下葬都需先祭祀一番,岂有人敢拿天地作谎?容不得这人不信,“倒是个好苗子。”
文初立马眉开眼笑,掐着棺材仔的脸往他眼前儿一送,“那可不?您瞧这张脸,小模样长的,咱们十里八乡才出这一个美男子咧!若非家道中落,父母早逝,我……哎……”两三句话道明来历,暗示出身富贵,又装模作样地叹一口气,“弟啊,长姐如母,阿姐也舍不得呀!”
长姐如母?
长你老母!
棺材仔瞪着眼,“唔唔唔唔。”
文初打蛇随棍上,“啧啧,轻嗔薄怒,尽是风情!”
中年人满意地点点头,也不再理会这姐弟俩的矛盾,看两人衣衫褴褛,一个瘦的脱了形,一个不过女流之辈,两条贱命捏在手里,生死不过他一念间!想着,便放心转身,进了车厢,“将他们放进后面的马车。”
有护卫应喏而来,引着两人去到后面。文初挟着少年钻进马车里,车帘放下,脸上的谄媚也跟着收起,心知道方才的伪装并不完美,可那中年人还是收留了他们,恐怕除了自恃护卫众多外,便是因为棺材仔的美色了。
这般看重,是哪个权贵好男色么?若仅是普通的奴隶贩子,想必无需这么多的护卫随行。她上一世未出京城,对地方权贵了解甚少,仔细搜寻了一阵记忆,想不出什么,便走一步看一步吧。
闭目躺下来,车厢很大,足可装载七八人,唯一侧堆了些日用物事,身下铺着厚厚草席,比起风餐露宿来,可算条件优渥了。车队重新上路,摇啊晃啊,文初惬意的要睡着。恍然发现四下里安静的不像话,一睁眼,便见上车前还闹腾的少年,正跪坐在地,没出息地摸着车厢围帘。
文初凑过去,“织的不错啊,这工艺少见,下了不少本钱。”
少年收回手,从鼻子里喷出一声冷气儿,“以为我是你?”
她摸摸鼻子,认错态度很良好,“对,我见利忘义,贪图享乐。”
少年继续冷哼,“弟弟?美男子?”
钉子碰了一个又一个,她舔着脸再凑上去,“过程不重要,关键是结果。你看,高床软枕,四个轮子,不比咱俩甩着四条腿来的舒坦?安心啊,姐姐我一个亲人都没了,咱俩可是过命的交情,当你亲弟弟的!”她嬉皮笑脸的说完,瞄着这小子神色,却见他闭着眼不为所动,不由大感没趣儿,往后一倒,重新躺下了。
也就没看见少年缓缓睁开的眼,盯着她良久良久,在她累极的呼噜声中嫌弃不已,“谁是你弟弟!”
嫌弃着嫌弃,渐渐入睡……
翌日清早。
文初是被胭脂香熏醒的。
恍然间还以为尚在教坊司,她懊恼地低咒一声,竟睡的这么沉!睁开眼来,循着胭脂香看去,却是忽然愣住了。她怔怔瞪着车厢里不但起了身甚至沐过浴换过衣的少年,一时满眼都是惊艳之色!
一席月白色锦缎华服,绣宝蓝鹈鹕纹样,尾羽尽头连着条胭脂白玉的带扣,莹润端方,趁着带着湿气披散开来的发丝,美到让人窒息!文初的视线环视一周,定在滚了柔软毛边的衣领,簇拥颈间,将他因为瘦极而菱角分明的轮廓中和,唯余下峻美到极点的璀璨!
一直知道这小子长的美,却没想到拾掇拾掇竟美到这种程度!啧,这车队的中年人,可比她识货多了,“有匪君子,可称祸水啊!”
她捏着下巴啧啧品评着,少年窘迫地扭过头去,显然这样的装扮让他局促不已,文初盯着他笑个没完,就在他快要恼羞成怒的时候,一伸手,从他颈间扯出条红色的线来,“这是什么,戴着这个多煞风景。”
手中是一条五蝠络子,脏兮兮的辨不出了原来的颜色,沾着干污的血渍旧的不像话,像是时常被人把玩,起了参差的毛边。还不待细看,少年已一把夺了去,珍之重之地捧在手心。
她愣了一下,有些明白了,“是……”
少年重新戴回脖子里,“我娘留下的。”
她点点头,“五蝠寓意平安有福,你娘很疼你。”顿了一下,转头看着车厢里的围帘,“这打法,有点儿像。”
怪不得他昨晚一进车厢就安静下来,原来也是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