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初坦然走入殿中,并未抬头,直到站在了诸多官员的中部位置,方停下来,双膝跪地,匍匐行礼,“楚问,拜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一字一顿,极其的清晰,这般毫无颤抖的呼声,让众垂首的官员忍不住都偷眼瞥了一下。
“平身。”
“谢陛下。”
殿中人站起身来,视线停在前方稍下的位置,从进殿至今礼仪毫无疏漏,天生雍容风度。
皇帝微微颔首,原本只是想打断下方的聒噪,如今却真有几分兴趣了,“抬起头来,我瞧瞧。”待文初依言抬头,离着虽远,也能瞧见五官略青涩,皇帝微讶了一下,“年纪倒是不大。”
文初微笑应是,“楚问年方十六,”顺带拍了个不大不小的马屁,“陛下好眼力。”
皇帝自没有被他逗笑,但之前那压抑的暗潮汹涌渐渐缓和了不少,荣涸泽侧目看了文初一眼,两侧群臣暗自琢磨,这小子初至洛阳初进宫来,头一次面见圣上竟是应对自如——若非有古怪,就是天生当官儿的料。
就听皇子微沉的嗓音又起,问出了他们心中疑惑,“你不怕朕?”
文初眉头微蹙,似奇怪了一下,“恕楚问不敬,敢问陛下,为何要怕?”
四下里就是一窒,有人无声地吸了一口气,皇帝脸色一沉,上方吕德海正要喝出一声大胆,就听文初不卑不亢地接着道:“有道明君,乃南朝之福!”
吕德海把两个字吞回肚子里。
皇帝的脸色稍霁。
“——亦是楚问之福。投效军营、主帐献计、深入敌营、孤身作战,楚问不为保家卫国,只盼闯出一番军功,有朝一日可面见陛下,得见龙颜,一偿所愿!”
若说刚才那个马屁只是牛刀小试,那么如今这个,就绝对是拍的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寥寥几句,既点出了自己的军功,又表达了对圣上的敬仰,且豪言“不为保家卫国,只盼得见龙颜”,虽险,却有搏一搏的可能。
有人偷眼朝着上首皇帝瞧,瞧不见皇帝的脸色,却能看见陛下代言人吕德海略满意的表情。默默划掉了心中第一个选项,再无怀疑——天生老油条,当官儿的料。
就听文初激昂的嗓音总结了最后一句,“楚问夙愿以偿,心中唯余欢喜,岂会生惧。”
说完,她重新跪下,行了一个大礼。
殿内良久无声。
皇帝的目光一直盯着她。
文初匍匐在地,面上轻松不已,毫无担忧之色。
花花轿子人抬人,好话没人不爱听。更遑论处于一国之君的地位?那些大贤每日里口诛笔伐,儒士学子亦是跟风顶上,以不畏皇权彰显着自己的德行。这时候,一个十六岁的少年,初出茅庐,屡建奇功,却字字句句尽是对他的尊崇之意,即便明白这其中有所夸大,他也必定心中欢喜。
文初能感觉到另一束视线落在自己的身上。
不,或者说,如今满殿朝臣尽都偷眼打量着她,可其中有一道视线,极沉。
那是赵阙的方向。
赵阙冷冷地盯着她,已从细枝末节中推算出了她的打算,好,很好,能为人之所不能为,敢为人之所不敢为,好一个文初!
文初没抬头,嘴角一点点勾了起来,别说这番话还到不了奸佞的地步,便是真正如此,满南朝伪装着清流正骨,她便做这一枝独秀又如何?
果不其然。
她听见皇帝沉沉的嗓音响在大殿,“朕问你,你想要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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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回家,一天都在动车和飞机上,所以今天写的分开了,留下了一半明天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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