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无往不利,你怎么在这儿?”
“自然是等你。”
“从傍晚等到现在?”
“想的美,”他笑骂一句,伸手拂过她额头,将几缕碎发抿到耳鬓后,温热的指尖触到她冰冰凉的耳尖,皱眉道:“先回去禅房憩了一阵,瞧着时候差不多了,来接你。”又伸手提过她斗篷上的兜帽,给她兜在了头上,“走吧。”
这一系列动作来的熟稔又自然,就仿佛之前做过了无数次,让卢逊的表情更是古怪——依稀间,似看见的并非是两个男子,而是……
他压下心底的狐疑和少许说不上的莫名感觉,瞧着文初也似是习惯了般没什么抗拒反应,忽然间就觉得,这两人一个回一个接,似乎本也无需他多此一举同路相送。
“怀瑾既来了,我便回去了。”
“也好,”文初点点头,“早就劝你莫同我一路,卢老晚上喝了不少,你去陪着照应照应。”
他说不出是失望还是别的什么,笑着应了,又跟赵阙告了别,转身走去了廊阁的方向。走了几步,忍不住回头看去,夜色下那两个人着了同款同色的斗篷,一颀长,一纤细,那么并肩慢慢走远了。
这一路上两人只随口闲聊着,有一搭没一搭的,一直送到了厢房的门口,赵阙停下步子来,“明个的早朝推到了巳时,若无意外,卯时就得出发。时候不早了,你早些睡。”
他这般风度有礼地停住了,文初一时倒回不过神来。
要知道这厮连着几月来,总不忘了讨讨嘴上的便宜,更不用说今儿个卖了她个天大的人情,她都准备打起精神来应付,他却这般轻描淡写地略了过去。
“就这样?”
“你还想怎样,”赵阙伸臂扶着门框,唇角一弯,弯出个饶有兴致的弧度来,“你若想留我进去坐坐,我也……”
话没说完,文初开门,进房,关门,砰一声,外头只剩下了他一人。
赵阙看着关的严丝合缝的门扉,低头笑了起来。
正准备离开,里头脚步声起,这门又飞快打开,“等等,这个给你。”
一块儿布帛塞进他手里,还残留着她的微微温度和淡淡馨香,赵阙长眉一挑,“什么来的。”文初靠着门扉,看他修长的指尖将布帛打开,忍俊不禁道:“唔,你小时候……啧,蛮可爱嘛。”
说着门扉又关了上。
正正好布帛展开,六个字出自他的手笔,带着几分稚嫩——阿姐,此人当嫁——正是他十三岁的时候写给大公主赵萱的那一方。
赵阙表情一僵,总算明白了那日马车里她和大姐乐不可抑的原因。
他让大姐去宫里救场,他大姐却一转头把他卖了个底儿掉。
修长的手指抚上太阳穴,无奈地揉了揉。
隔着一扇门,厢房里传出文初的大笑声,他不由想起她一身宫婢的衣裙,从马车上走下来,粉面生霞,眸子水润,唇角微翘。心下不由自己地轻轻一荡,漾起一层层淡淡的涟漪来,他眯眼瞧着手中布帛,又瞧着厢房里点起了油灯,有人哈哈笑着脱下了斗篷,合衣倒在了床榻上。
他没急着走,又独自站了一会儿,直到里头闷闷的笑声渐渐止住,变成了悠长轻缓的呼吸,他方摇着头将布帛收拢到衣内,想着方才那一句评价转身离开了。
二十年来什么样的赞誉都收到过。
蛮可爱嘛……
这还真是头一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