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害怕了么?”叶远从容问道。
玉罗刹沉默了一会之后,冷冷声说道:“在这个世界上,没有秘密的人通常都会早死……当然,我知道原宫主你根本就不会惧怕,因为你自己就是从全然黑暗的世界中亲自走出来的!”
然后他居然主动收起了自己周身的雾气,表露出了自己从来都不为人所知的面貌……陆小凤赶忙像被蛰住了一般闭上了自己的眼睛,有些东西,原宫主有能力看得,他陆小凤现在,可是万万看不得的!
“既然已经被克制,”陆小凤听见玉罗刹的声音脱去了伪装,是一道低醇冷漠的声线:“那就干脆直接点。我掩盖自己的身份,为了防备的是来自黑暗中的暗刺,是为了那些听从者的恐惧,这二者,前者原宫主都已经号称‘太阳’,又有哪一处不是你光线所在,而后者,这世上还有你原宫主所惧怕的事物存在么?”
“那就继续?”陆小凤听到原随云的声音依旧温和有礼,从走出来到现在,他的气度一如既往,难以想象从前他在江湖之上走动之时,曾经折服了多少英雄美人,就连当初的香帅也盛言夸赞,言必称友。
“当然继续!”玉罗刹冷然道。
陆小凤悄悄地张开了一只眼睛,从眼缝之中偷看这场绝顶之战。
春卷将所有的目光都投注在自家公子的身上,她面色带着些谁也看不懂的复杂,注视着叶远的身形——从他身上的衣饰,到他发间的束带,长发的纹路,莹润生辉的肌肤,还有他清澈明亮的眼睛……像是要找出一点不同,但是却根本难以发现。也是,就连最为重要的眼睛,她也从来没有见过公子眸光中出现过这等的神采,这已经不是一个瞎子可以简单形容得了的,这一次回来,他是带着一双完好的眼睛的……
真好,意识到这一点,春卷蓦然轻松起来,她微微翘起了唇角,是一个真心实意的笑容。
而这一事实,恐怕是身为敌对方的玉罗刹最先发现的,武功到了一种地步,本来就能够做到一些在常人眼中不可思议的事情的,他自己本身就是最好的例子——他知道他看得见,所以他的露面,就是最为真实地脱去伪装。
流云飞袖被叶远运用到了一个登峰造极的新境界,哪怕是这项武功的创始人见到,也决然认不出这是他武学所能够到达的境地,玉罗刹从来都没有见到过将柔劲运用到这种匪夷所思地步的人,但偏偏他的一举一动恍若天成,行云流水,带着仙人才会拥有的无尘之意,恍似轻描淡写一般,便将他所有的攻击一一封死,这种很多年前才感受过的被压制的感受,这让玉罗刹油然惊怖。
怎么会有这样的武功?玉罗刹就好像曾经面对他时的魔教中人一般,生出了一模一样的惊诧——既然事不可为,那就暂先离去,之后布局,既然已经对于原随云的武功有了交手,那么之后就能够更好地应对了。
仿佛看出了玉教主内心深处退走的苗头,叶远明澈的眼睛里流露出明显的笑意来,但他的出手却一点也不带柔和,和上一招的流云飞袖不同,他的右手手腕轻轻一转,那柄方才被他收起来的纸扇在他的手掌中划过一个弧度,以扇代剑,扇尖一点,便点在了玉罗刹的右肩上,一道带着温阳般温度的内气随之流入,进入其中,安然运转。
玉罗刹被刺得一个踉跄,但这反倒只能让他退走的速度更快了。
“要去追么?”春卷走到了叶远的身边,就像很久以前二人相处过的那般模式一般,她有些恭敬地询问道。
“不必。”叶远收回了纸扇,他开始往回走去,方向是之前的那座神秘的宫殿,春卷十分安静地跟随在他的身后……在路过假装自己不存在的陆小凤的时候,叶远稍稍停顿了下自己的脚步,他语带笑意地温和道:“你也一起进来吧。”
陆小凤指了指自己,在春卷同样有些讶异的眼神中,他目光一流转,还是没能够忍耐住自己的好奇心,冲着春卷点了点头,跟在二人的身后,走了进去。
这并非是一个很大的殿堂,甚至可以说是并不华丽,但里面的一切却很肃穆,这是从宫殿里的每一个布置中所能够感受到的情绪,装饰它的人,一定是连每一个细节都仔仔细细地检查过不知道多少次,陆小凤甚至不能从一个角落里观察到一丁点的尘土……而在四盏高大的立柱的铜灯之间,是一层平滑的高台,是用最为细腻的天然云石塑成,其上却空无一物,这让陆小凤有些奇怪。
“果然……”春卷低低声喟叹道。
“果然什么?”陆小凤有些疑惑道。
春卷昂起了头,看向了叶远,她面上浮现出一丝笑意道:“纵使如此,你能回来,我也很开心。”
叶远轻轻叹息道:“太阳神宫在这个江湖中的地位已经稳固,它最大的敌人也不过是这个时代中惊艳其才的玉罗刹,我对你们其实是不曾生出过担心的。”
“但是,”他伸出了手,摸了摸这位跟随了自己许久小侍女的头,话语仿若温声絮语:“我最放不下心的,其实还是你。”
春卷一瞬不瞬地看着他。
“如果你想,”叶远道:“你可以来这里和我说说话,不论你说了什么,我都会在另一端聆听,如果你愿意,我可以一直陪你到最后。”
从未有过的灿烂笑容出现在春卷秀气的面庞上。
而后,在陆小凤仿若见鬼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