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联系村长约见面,村长就模棱两可了。之前他说招标之中他的话语权不多,要帮叶从心约镇长再谈,可是今天再打电话过去,态度冷淡了许多,说他马上要出差,要多等几天。叶从心更后悔了,她不应该这么早去民政所确认监护权,怎么也该缓两天,等利用完了村长再过河拆桥。现在村长一定已经得到了民政所的消息,不那么愿意和她合作了。
脑子里过着这些零碎烦恼,叶从心的筷子搁在碗里出了会儿神,面前的一盘子柴鸡炖蘑菇根本无法提起她的兴趣。这是陈秋糖回来路上买的小柴鸡,伴着小兴安岭里叫不上名字的野蘑菇,相当鲜嫩美味。但是家里没有米了,只能熬大棒茬粥当作主食。
陈秋糖眉一横,相当不开心:“你倒是吃啊!这鸡老贵了!还怕让大花大白瞅见了不高兴,我做这菜废了老鼻子劲了!”大花大白是院子里一公一母两只鸡的名字。
“我又不带你走,你何必对我这么好?”
“你好歹是客,咱东北人都是活雷锋,待客心眼子特别实。”
叶从心心想,果然是不经世事的孩子。她秀气地多吃几口,吃完了,还剩下半碗粥。
陈秋糖非常不开心:“你这人儿,让人咋做饭呢?昨儿早晨一碗粥不也喝下了么?”
叶从心抹抹嘴,“其实剩了半碗,喂鸡了。”
“老姑!!!”陈秋糖双眼瞪得大大的,甚至湿润了起来,一把抢过叶从心的粥碗,仰脖喝干净了她剩下的粥。喝完咣当一声愤怒地把碗砸在桌上,“你这是……你这是……”
“暴殄天物。”叶从心补充。
“抱舔……啥?”
叶从心笑笑,“没什么。”
“你笑个啥笑!”
陈秋糖拍桌子瞪眼睛,还没来得及对老姑进行德育教育,一群小弟就风风火火地跑进院里来。三胖领头,说:“老大!哪个不长眼的把你老姑的车给洗了!!!哟,老姑也在呢?”
五个孩子二三排列,看着吃完饭面色红扑扑的叶从心发愣。陈秋糖把他们挡在院子里,尽量不让他们发现自己做了柴鸡炖蘑菇,迎出去之前特意点了根烟,两指夹着烟指天发狠:“这是谁家不长眼的东西,让我知道了不一板砖拍死他!”
叶从心看着院子里那把被洗得干干净净、显然才用过的铲子,靠在门框上欣赏她的表演。
陈秋糖的五个小弟,分别叫二傻、三胖、四眼、五花、六指,特点基本被名字概括出来了,这其中只有“五花”是女孩。二傻得意地说:“老大别急,我动了回脑子,刚把那车的前轱辘给扎爆了,你老姑还是走不了!”
陈秋糖瞪大了眼睛,鼓着腮帮子,脸红得快爆炸了。
……
电话外,叶从心在恼,电话里,杨程程在笑。
“是个小傲娇啊!”杨程程叫道。
“这就是‘傲娇’?我没看到‘娇’。”
“青春期的孩子自尊心膨胀,她又是有小弟的人,既不想教育小弟五讲四美,又不想让你讨厌,也很矛盾嘛。虽然你这怪物没有过青春期,但要试着理解她。”
叶从心说:“没有青春期我是怎么发育的?我只是觉得逆反是件没有效率的事情。”
“好好好,叶子宝宝最成熟了!”
叶从心看着她这哄孩子一般的表情和含情脉脉的凤眼,不由自主地非常受用。
“怎么,你还是没告诉她实情?”
叶从心呵呵,“她朋友可是刚扎了我的车胎。”
杨程程又是好一顿劝慰。叶从心挂了电话,觉得前途一片灰暗。她原本就不喜欢孩子,而陈秋糖,似乎是她遇见过的孩子里最熊的一个,没有之一。她想回家,想一个人生活。
然而能不能回家,并叶从心能控制的。村长依然声称在出差,叶从心只能通过微信,将自己的一切学校工作都交给别人代办。旁的她倒是乐得清闲,唯独莫老师课的助教工作,她不想错过。听说丁香又没来上课,这回是被莫老师点到了名,又记了一次课堂分数零分,她心里有火苗在跳。
多好的接触机会啊,就因为自己被这个小村子牵制着,难道就要这样浪费掉?叶从心不能忍受。她请实验室学姐徐晓蓉帮她找一找丁香的微信账号,大半夜,徐晓蓉终于回复她,说丁香极少上微信,从不发朋友圈,微信号也是用来进行社团的工作沟通的——她是人权协会的副会长。
徐晓蓉发了名片过来,附带一句话:你对学生可太负责了,想想我做助教那时候……自惭形秽~
叶从心想:我对学生马马虎虎,只是对自己的yù_wàng特别负责。
丁香的微信名就是她的真名,一看就没认真打理。添加好友是需要认证的,叶从心想了想,在认证信息上写:你的控理课助教想加人权协会。
人权协会是几年前由人文学院的学生发起的,分为女性权益、残疾人权益、艾滋病人权益等分支。去年又多出一个“lgbt权益保障协会”,人权协会出面将这个协会又收为一个新分支。自此,校内有传闻说,人权协会内一半成员都是弯的。丁香是副会长,叶从心当然感到希望又大了一分。
此时已是深夜,叶从心将脑袋蒙在被子里,对着墙壁看手机,陈秋糖则在她背后呼呼大睡。叶从心还没想好成为好友后要说什么,她忐忑地等待着通过,却迟迟没有等到。也是,这么晚,人家大概是睡了。
正想着,一条暖暖的胳膊从背后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