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的不过是一个争字。与天争,与地争,与人争,更与己争。
寸土必争!
道士指尖银气激荡,电弧游走,如吐信小蛇,灵动乖巧。他青丝飘起,遮住了嘴角滴下丝丝鲜红。
待得他稍稍吐气,满灌肺腑之时,抬眸望着情形比他更差的白发老翁阴晴不定。仿佛此刻的他又回到那个当初一言不发反就可以欺师灭祖,一言不发就可以颠倒众生的道士。
老翁惨淡的脸色更显惨淡,万里愁云归期不定。原本有如婴儿的皮肤面貌寸寸皲裂,指尖露出森寒白骨。
“昔者大夏有河,其名为鲵水。相传每逢腊春时节,便有大鲵逆水而上,攀峰岩,跃岩阻。寻物而食,寻典而居。鲵且如此,何况乎人。”他愣愣出神,随即又洒然笑道。
“一般米可养千般人啊”
层云飞卷,阴风阵阵。待得四周渐归平静,举目之内,只余下了袖袍激荡有风的道士。
漫夜长长,再无回音。
余下众妖互视一眼,面面相觑。
“白首翁都走了,那我们……”女子唇齿开合,似乎对将要说出的话语有些难以言表。
那白衣青年看着衣袖虽沾尘土但依旧有着出尘气质的道士,恨恨咬着牙关终是无奈退走远遁。
满地残骸,满地狼藉。少年只望得厚厚的一层枝叶茎干并诸多蛇鼠堆积一处,再无其他。
道士也不提气追赶,反而转过目光,瞧向那个已经几次三番遇见的少年,他情不自禁的扬起嘴角,对着那个偷瞄被他发现而羞涩缩头的少年轻轻颔首。
“你可将我给你的……”温知良身形变换,不觉间已靠近少年,出声问询。
少年拽紧衣袖,将少女护在身后,哆嗦着嘴唇,吞吞吐吐,支支吾吾,终究无言。
道士轻挥袖袍,转身而去。只听得白色道袍迎风作响。
“喂,李知宇,你可知他为何不穿黑袍改白衣。”少女鼓起腮帮问道,一双精亮眸子满是疑惑。
不等少年回答,终于等完这种生平罕见的神仙打完架,趴伏在地面一直不敢言语的老妖呼的一声长舒一口郁气,垂头窃喜。
“这般大难不死,在仙人手中逃脱一劫,我,我……”他激动的哆嗦着嘴唇,终于吐出了下半句。
“一定必有后福!”
只是话语说完之时,有一柄雪亮长剑自九天而落,烈火莹莹。一株大树化成飞灰。
“师父曾说林木之中有四株大树,一棵遮阳,一棵挡雨,一棵如意,一棵圆通。今日尚且饶过你们性命修为,望你等洗去罪孽,莫负机缘。”声音浩浩荡荡,良久终归沉默。
“小居士,贫道虽然修为远不及师父,但颇懂风水堪舆,今日一别可能再无见面之日。贫道就当对以往过错稍作弥补,只送你一句话。莫负己,可负人。”他忽然间哈哈一笑,再听不到丝毫声响。
且说阑海县中日夜兴叹的偏偏公子哥张海举,他最近还是很无奈啊。那些玉环燕瘦的姑娘小姐不仅没有被仿佛变了一个人的公子哥吓倒,反而呈现愈演愈烈的态势。尤其是张家和李家的小姐更是每天准时候在铁匠铺子前,只为求见他一面。
惹得翩翩公子每日出门找些生铁原料之时都不得不仔细瞧过左右,在做定夺。如此这等事情,自然成了阑海县中的一桩美谈。
时光悠悠,每每在玩笑之余,两个除了打铁就喝酒的汉子在阳光静好的下午,斜靠在椅背上渡过悠悠时光之余,也会想起那个羞涩的少年。想起那寥寥几日的时光。
“夏天与秋天就隔一场雨啊”刘负卿眼露愁思,伸手捡起门前飘落的黄叶,愣愣出神。
仇如海则拿着一坛随处可买的梅子酒,斜靠在门墙之上悠悠的晃着那只酒壶。
“不仅是隔着一场雨,更隔着一扇门吧。”汉子接过话头,嬉皮笑脸。仰面饮下坛中辛辣烈酒,压下了眼底深处的一抹黯然伤神。
“自作洒脱也好,作茧自缚也罢,这些我都认了。谁让我是仇如海啊”汉子喃喃自语,低声徐行。看着渐落的夕阳,如血的黄昏,恍如雕塑。
是夜,张海举深夜时分背起一柄刚刚打造好的农用锄头,缓缓走出了屋门。书生单薄的肩膀,挂上了十斤重担。
初时还会自负行囊帮着秀气书生分过一半重担的老仆,此时不仅没有出声打断分忧,反而有些乐享其成。自家主人少年之时不是也是这样的单薄肩背挂竹篓,负笈游学三千里。而今,秀笔摹江山,世间有几人。
“那时,谁又能想到一个翩翩读书郎居然能掌百万军。”老人满是自得。倒是已经和他混的颇为熟络的仇如海不发一声,见怪不怪的递过那只被自己洗刷多遍的酒壶,递到了他面前。
老人也不觉嫌弃,伸手抓过酒壶,饮下辛辣的酒水,有些苍白的脸色顿时升起了一抹熏红。
“你倒是一点都不拿自己当外人。”汉子嘿嘿一笑,转身进屋,嚷嚷着要和那个坐在桌前的男人一决高低。
室内,烛火昏黄,笑意满满。
屋外, 陋室沉沉,青年公子哥晃晃悠悠的走在满是泥泞的小路之上,拿着那柄沉重的锄头走向梅子林。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