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文跟着那介宫师出了石阁,却并未往外去,而是转入一处暗阁,径直往地下行走。
不知多久之后,面前敞开一扇石门,隆隆声中,两侧火炬一起,骤然明亮起来,可以望见此是一处宽敞大殿,四周伫立有一根根鬼纹铜柱。
介宫师扔下一句,“在此等着,”便就往内殿走去。
墨文仍是立在那处,不敢动弹。
过了有一会儿,旁侧殿廊之中走出来一名长须男子,披发赤足,肤色白皙,面目硬朗,眼窝深深陷下,两道眸光如幽夜剑光,极是刺人,而介宫师正垂首跟在此人身后。
墨文认得此人正是大宫师墨独,赶忙依照礼数,三揖一叩,合掌于前一敬,恭声道:“学役墨文,见过大宫师。”
大宫师便是国中大玄士,其能足可与古妖相斗,四大学宫之中,墨衣台虽排在最末,但历来最得国君信任,这位大宫师便是公族中人,在此人面前,他不敢以上学称呼,只能自称“学役”。
墨独在台前跽坐下来,神容倒是和蔼,道:“你第一个回来,当是用了借了纹图之助,足见你比他人更是用心。”
墨文道:“不敢当大宫师夸赞。”
墨独嗯了一声,伸一手按住案角,直视过来道:“把你海疆外观得之事详细说与我知。”
墨文道了声是,他在占部足足一年,省去枝节,拣了紧要几桩道了出来。
墨独听完之后,若有所思道:“你说观得那天外飞大鱼似有人驾驭?”
墨文肯定道:“是,学役以台中所赐镜盆观之,隐约见得那大鱼头首之上。有几个模糊人影,只是方才看有一瞬,那镜盆便自裂了。学役身上那可用来护命的阳纹尽皆化裂,无有半分残留。”
介宫师这时一揖。道:“大宫师,那镜盆乃是呙辛所制。”
墨独神情凝重起来,言道:“这等大匠所制之物,便是古妖也可远远察看得,居然看不得来人形貌,难道其已是到了那般境地么……”
介宫师脸露惊容,骇道:“这,大宫师是言……”
墨独一摆手。制止他说下去,转首看向墨文,道:“你方才言,在占部遇得一个小童,从未识字,乍一见下,却能把百字学经记下七八成?”
墨文一欠身,道:“是,学役见他是一个可造之才,便把法骨给了他。”
墨独道:“你此事办差了。”
墨文大恐。往下一伏,以额击地,道:“是学役自作主张了。”
墨独摇头道:“我非是说此事。而是你不曾将他带了回来。”
墨文不禁一怔。
墨独叹一声,道:“七八岁模样便能看得八成以上学经,这般天资,在素风台中也是少见,若能好好栽培,来日必成玄师,我墨衣台便可少了几分掣肘,为了这等人才,你纵然晚上两日到此。又能如何?”
墨文更为惶恐,道:“确是学役做差了。”
介宫师在旁说清道:“大宫师。文学役也是一心为了学宫。”
墨独言道:“我向来赏罚分明,墨文此行仍是有功。可赐双倍血药,但失落人才,罚减半数,何时寻回,何时补足。”
墨文郑重道:“多谢大学宫高赏,学役这便动身,不把那孩童寻得,绝不回宫!”
说完,重重一叩首。
墨独看了一眼介宫师,后者点点头,他走至一边,推开一扇暗门,道:“随我来。”
墨文再是一拜,便跟着介宫师退了回去。
二人退出去后,自石屏风后面转了出来一人,三旬年纪,留着短须,步履甚是沉稳。此人乃是申方国公子束淆,因国主老迈,无心打理国事,是故国中权柄早就操诸于他手。
他摸了摸胡须,言道:“大宫师以为,自天外到来的,会否是那凶物?”
墨独想了想,摇头道:“不像,传闻那凶物残暴狠毒,且万年一临,如今才过去七千载,怎么也不会这时到来。”
七千载前,正是东荒神国兴盛之时,然而记载之中,却有一凶物自天外而来,神国大祭公公拓率众迎敌,传言一场大战之后,公拓虽将此物击退,但自身也受创极重,其人死后,神国也就分崩离析了。
公子淆一笑,道:“说得是,况且这也仅是传闻罢了,有些地方还太过离奇,是否当真有那凶物谁也说不清,便真是如此,我人道之国不仍是存续未断么,所以也算不得什么。”
墨独神色认真道:“纵然不是那等凶物,来人之能,也不可小觑,很可能也是到了那般境地之中。”
公子淆讶道:“可能么?”
墨独淡声言道:“来者能破开这方天地,与七千年前记载有几分相似,且这回来人许还不止一个。”
灵形之上,便为通玄,到了这般地步,便能称之为大玄士了,这也是玄士之称的由来,然而在此之上,实则还有一层境界。
到了那般境地,就可试着到天穹之上,捉来一缕九天紫气,和着丹药吞入身躯,便能行渡日月上,乘舟银河间,传闻当年公拓便得此能,只是数千载下来,再无一个大玄士能跨过这一关口。
公子淆脸上笑容慢慢消失,拧起眉头,他想了想,道:“昨日那天象异变,不知东荒国是个什么说法?”
东荒公氏乃是神国后裔,故东荒众国给一个上国敬称,但是数千年来,有不少诸侯国渐渐崛起,论及国力,也不输多少,譬如申方国,因效仿古时牍学,立学台之制,国中玄士,数以万计,再加之这数百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