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青寸山出来后,张衍便小心寻了一处隐蔽之地落下,取了那千幻图鉴出来,将李元霸的外相收了,又转了一圈,见无人跟来,这才往宝丰观回转而去。
他一路风驰电掣,未几日便望见了鞠容山的形貌,又沿着那白练似的滔滔江水往南而行,不出半个时辰,便看定一处先前所留的记号,纵身往江水中一跃,分开波浪,往水下一处洞府寻去。
此处为他三年所辟,是那陈氏母子藏身之地,洞府周围有一座“诸云应星三气镇宫阵”,也是他亲手所立,自是阻不住他,把法诀掐起,便一路畅通无阻入了洞府之门,直趋地下深处。
他这一入洞中。在洞内打坐的张盘先自察觉,跃出一看,不觉惊喜道:“可是老爷回来了?”
张衍把身形一顿,双手负后,笑道:“是我。”
张盘忙上前拜倒,道:“小的见过老爷。”
对张盘这等精怪来说,心性单纯,耐得住性子,三年也只当一瞬,是以分别这些时日,倒也没有什么感触。
张衍点点头,问道:“我来问你,分别有日,那陈夫人母子二人你可曾照顾好了?”
张盘恭恭敬敬回答道:“回老爷,小的不敢怠慢,三年来小心侍奉,这母子二人一切安好。”
如是寻常下人,张衍说了这几句话后,不用多作关照,就晓得此刻应去把那陈氏母子唤出来了,可张盘听了这话后,却还木木站在那里。
张衍知道他的性子,是以也不以为意。对他来说,身边使唤人似这等性子却是正好,不用多么聪明,只要听话忠心就是了,因此沉声道:“我要与他们一见,你去把他们母子二人唤出来吧。”
张盘连忙应下,转身往里行去。
张衍这才打量洞内摆设,见洞壁上嵌有不少明珠彩石,光亮一片,与白昼相仿,使人不觉身处地穴之中,洞中石桌石凳亦是一应俱全,鼻端还微微有股沁润心肺的花香。
当初他开辟此处洞府时,只是粗粗挖了几处穴室,而张盘粗直,自然那没有心思布置这些的,显然是那陈夫人的手笔。
他等了不过片刻,听到脚步声起,回首一望,见张盘在前,身后跟着陈夫人,她手中执着一个垂绺童子,那童子长得敦实粗壮,看起来倒有七八岁的模样,只是神情木讷老实,不似寻常孩童那般跳脱。
陈夫人眉宇中却是笼着一层忧色,对着张衍勉强笑了笑,道:“奴家见过张道长了,三载未见,道长风采依然。”
她在那小童背后轻轻一按,呵斥道:“我儿还愣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快快上前拜见恩师!”
她心中也是复杂,这孩儿生下来一月便能走路,个子也是长得极快,只是有一桩不好,憨头憨脑,全无灵性,什么事也要教个十几遍才会做,这三年来她也是患得患失,怕张衍不肯再收自己孩儿为徒。
童子不敢违抗自家母亲之命,忙上前叩了响头,道:“小子见过恩师。”
张衍笑了笑,和颜悦色道:“不必多礼,起来吧。”
“哦。”童子老老实实站起来,立在一边。
张衍看了他几眼,点了点头,又向陈夫人问道:“陈夫人可曾为这孩儿起了名字?”
陈夫人叹道:“奴家是妇道人家,这名字本该奴家夫君来取,奈何他如今也去了学了仙道,想必也是不要我母子二人了,奴家俗家姓田,张道长既然收了我这孩儿为徒,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就烦请道长为这孩儿起个名吧。”
说了这些话后,陈夫人气喘不已,轻轻咳嗽了几声。
自她诞下了这孩儿后,身子每况愈下,站得久了便觉疲乏,便是服了张盘给出的许多丹药也不见好转。
那童子见了,连忙跑上前为自己娘亲轻轻捶背,陈夫人眉头一皱,道:“为娘这里不需你照顾,还不为你恩师搬个座椅去。”
这童子“哦”了一声,跑到一边,两只小手一抱,竟将一只成人分量的石凳轻松搬起,稳稳走了几步,便放到张衍面前,仰着头,用清脆童音说道:“恩师请坐。”
张衍微微颌首,道了声:“好。”便坐了下来。
他望着这童子,心中也是感慨,只看这小童这乖顺模样,谁能想得到当初那个叱诧风云的大妖?
任你有多大修为,转生之后,前世记忆亦是成了过往云烟,再不复原先那人了。
他沉吟了片刻,便笑着对陈夫人说道:“我观这孩儿眉清目朗,性情敦厚,行走之时,双足刚健有力,不晃不摇,似有万斤气力,我便替他取个名字,叫作‘坤’吧。”
陈夫人念了两遍,“田坤,田坤。”
她轻轻点头,又瞪了自己孩儿一眼,教训道:“你这孩儿,还不跪下叩头,多谢恩师赐名?”
田坤最怕自家母亲,听她呵斥,忙又跪下“咚咚”磕头。
其实陈夫人也是白担心了,张衍与桂从尧所结因果甚深,不是说抛下便能抛下的,哪怕这孩童当真无法入道,他也会保证一辈子衣食无忧,富贵荣华。
更何况在陈夫人看来的“愚笨”,在张衍看来却是一块浑金璞玉,正是载道之器。
张衍受了田坤几拜,只是没人唤他,却也不知道停下,仍在那里叩头,便笑着将其拉起,又对陈夫人说道:“陈夫人,贫道此次回来,只是来看看我这徒儿过得是否安好,贫道身上还另有要事要办,少则三五年,多则七八载必会回转,届时接坤儿返回山门,还留张盘在此,照顾你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