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裴缜湿漉漉的手抹了一屏幕的水,恍惚地放下电话。
玻璃门外的院子里,还是阳光下的一片花草的绿意。
月见草和桂花都开了,一点都不像初秋,反而有如四月盛春。那三个人也还跟刚才一样,研着香,一会儿爆发出一阵的“哈哈哈”,一副和乐融融的场景。
刚才看着他们,都还能露出会心的笑。
现在却有些耳鸣,血压摁不住,心跳声咚咚发紧。
像是有一辆没有尽头的轨道列车铁砧身子轰然而过,卷起风声凌冽,万事万物都不再有真实感。
……
刚才的电话里,雷曜犹犹豫豫跟他说:“你那个男朋友,你注意他点。”
昨天下午,大明星雷曜正好也在同一座电视台大楼里录节目。
录到一半中场休息,上着厕所的时候一想,哎,好像pa赛场就在楼下,说不定能顺路去埋伏一下,跟裴缜缜来个惊喜小偶遇?
就不顾助理叨逼叨,硬要下楼虚晃一圈。就这么巧,在一个没什么人的转角,正好撞见韩复正和一个不认识的男人在说话。
雷曜:“我其实没太听懂他们到底是什么意思,但对话听着很奇怪。”
“我本来想着,不如就当没看见,烂在心里算了,所以连麦子我都没跟他说……可是昨天想了一整个晚上,翻来覆都睡不着,还是不能不告诉你。”
“视频我给你发过去了,是我助理拍的,你自己看看吧。万一是我误会什么了,你们也别生气,我就是有点担。”
手机蜂响,视频文件传了过来,10,45,70……
其实,昨天在停车场里,易长晴就说过韩复和那个杜经理怎么怎么样了的。但裴缜全程只当他胡扯,压根儿一个字都没听进去,转头就忘了。
可易长晴胡说八道也就算了,怎么连雷曜都这么说?
不可能是串通好的。
雷曜一直都烦易长晴,没道理跟他站一条线。
100,视频传完了。
……
视频不长,就一分多钟而已。裴缜看完手有点抖,倒回去又看了一遍。
“……怎么说,最少也得三百万吧?”
一开始,镜头没对准焦,但也能听的出来是韩复的声音。
“要的很不多了。怎么说也是我费了老大劲儿才攀上的金主,对我又好,总不可能便宜着就给卖了,你说是不是啊杜经理?”
对方一声冷笑:“别说区区三百万,只要你好好配合,后头你的好处多着呢。你要是能把pa赢下来,将来直接把你推去国际上,跟易长晴一样名利双收都不难。”
“不,易长晴又算个什么东西?你远比易长晴有才华,大老板早就很看好你……”
“……”
放完了,裴缜又回放了一遍。
想努力说服自己,也许只是摆拍陷害,也许,那只是个长得跟韩复有点像的人。
但雷曜的助理也不知道在哪练的摄像技能,偷拍都拍得那么清楚。人物一点都不走形,就连眼角上挑的弧度、右颊的小泪痣都清晰可见。
他养了韩复那么久,还从来没见过他站得那么不直、笑得这么痞、那么自由散漫又心不在焉,活像个小流氓的模样。
跟成天在他面前每天卖萌、文艺气息十足的乖狗子,完全就是两个人。
韩复那时候去追那个杜经理,回来裴缜问他怎么样,他说半路追丢了,没追上。
但事实证明并没有追丢,不仅追上了,还谈了笔生意买卖。
……三百万啊。
裴缜没想到他居然还有个明码标价。
仔细想想,三百万虽然不是特别多,对普通人来说倒是也不少了。在他这勤勤恳恳干上十年才能干出来的“工资”,轻松一票倒手就能捞着。
……
厨房的砧板旁边,是新买的一套德国厨具刀。
裴缜拎了一只起来,阴着脸看了看日光划过锋利的刀刃。
然后,继续切水果。
整个人淡定得发光。
这要换成早几年前,这时候他恐怕该咬着自己的胳膊,缩在墙角偷偷哭起来了。
……其实几年前,还真就是这么干的。
裴缜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哪儿出了问题、做错了什么。明明条件也并不是很差,但就是没人真心喜欢他。
几年前的场景,虽然和当下不尽相同,却又有点荒谬的异曲同工。
那时候,他刚和易长晴在一起一年。
从刚认识,易长晴的身体就不太好,成日病病灾灾的,那几天才在医院做完了一场几乎要命的大手术,留院观察修养中。
裴缜充当24小时护工,尽心尽力陪伴照顾。
他很心甘情愿,毕竟那是他一心一意喜欢的人。虽然易长晴在遇到他之前应该是个直男,虽然还没发生些什么实质性的关系,但按照裴缜当时的感觉,两个人基本上已经心意相通、很有默契,日常也特别甜蜜,应该算是基本上追到了。
虽然突然查出来生了病,给他吓了个半死,幸而手术成功,雨过天晴。
裴缜本来以为,以后等着他们的就都是长长久久、相亲相爱的好日子。
某种意义上,和他现在以为他和韩小花也特别好,从此过上没羞没臊的小日子的心态差不多。
结果,一个套路的晴天霹雳。
那天,主治医生说易长晴再过几天还没事就可以出院了,裴缜欢天喜地,又缠着医生问了一大堆出院后的护理问题,走回病房门口,低头一看鞋带散了。
蹲下身低去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