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缜本来早就应该注意到那不过是一场误会。
因为,如果他家狗子真快死了,那些朋友们怎么也不至于还能在原地谈笑风生、没一个追过去管他死活。
更何况快死的人也不会那么有条不紊,进洗手间后还能从里面锁上门。
可是,关心则乱。
裴缜在看到血的一瞬间脑子就已经不在线,眼睛里根本看不到别人,也听不见别的什么声音,只像疯了一样拼命往那边挤。
随着音乐声逐渐走向**,客厅式的会场的气氛在那一刻达到顶点。整个人被卷在其中寸步难行,明明只相隔一个客厅的距离,却令人窒息地无论如何也跨过不去。
等他好容易挤到洗手间门前。dj放出的鼓声已经在砰砰锤击着鼓膜,周身血管都被敲打得发疼。
“韩复!韩小花,你出来!”
声音被淹没在背景音中。无论怎么喊,怎么拍门,都没有回答。
人在没有被剥夺走什么特别重要的东西的时候,总能日复一日地活在“习惯”中,习惯了幸福习惯了满足,习惯了被心疼照顾宠爱。
而当那种满足反噬起来时,正常人根本无力承受。
裴缜拥有的本来不多。
在那一刻,想的就是以后都不再逼着狗子调香了,他以后什么都不要他做了。也不要他再做饭、做家务,只要他能待在家里健健康康的就好。
他想要的其实很简单,一只健康的狗子而已。
这就够了。
……
声嘶力竭,蹭脱了皮,就在裴缜想起来要拿消防锤砸的时候,门终于从里面开了。
韩复并没横尸在里面。只是不知怎么的前额的头发全湿了,几乎全部撩到了后面,另外也有些漉漉的湿气顺着脸庞清晰的线条滑下来。
胸口还沾染着斑驳恐怖的猩红,整个人在昏黄的灯光下看起来美得很颓废、苍白得像鬼。
裴缜在那一瞬间,既像是劫后余生,又像是经历了一次世界末日。
“缜缜?怎么了?”
环境仍旧吵,裴缜根本听不到声音,只能勉强从口型读出来。他有点不明白,那么多血,韩复为什么还是那样一张没事人一样的无辜脸。
但反正很快,他也看不清韩复的样子了。视线里全是模糊的雾气。
难过。
但想想还不能现在就崩,还得带他去医院看急诊。
扯人却扯不动,还被拉进怀里圈住。韩复的身子很暖,并没有变成冷冰冰的失血凉,抱着他的动作也一样,一如既往地温柔有力。
裴缜更怕了,总觉得仿佛是在抱他最后一次。手搭在韩复腰上更是觉得狗子瘦了,又开始痛恨自己失职,怎么会没发现他瘦了那么多。
“……”
肩膀微微起伏,眼泪就要掉下来的时候,温柔的亲吻也轻轻落在了眼角。
韩复拍着他的背,像哄小朋友一样,小心地亲他的额头、脸颊。裴缜却沉浸在灭顶的难过里,直到嘴唇轻触,草莓糖浆的甜味儿顺着舌尖一丝丝渡了过来,才愣了愣。
那味道甜得发齁,不带一点血腥气。
裴缜终于察觉到了哪里不对,挣扎了几下。
韩复白皙的脖子上还蹭着一点“血迹”,他用手指抹了过来,舌尖尝到了一样的甜。
“……”
仿佛从地狱回到人间。
然后苍白的脸逐渐泛起一丝微红,整个人开始抖抖抖,被各种情绪压到爆炸。然后狠狠推开韩复,那一下绝不是开玩笑的力气。
“韩复,你、你……”
他深吸了一口气,甚至想当场咬死他:“你、混、蛋!!”
……
……
裴缜把自己反锁在了涂娅别墅二楼的书房。
门窗都关着,音乐的嘈杂被隔绝在外。之前外面的敲门声充耳不闻,现在终于也彻底安静了下来。
一个人蹲墙角。抱着膝,拿头哐哐撞膝盖,异常纠结。
他又不傻。
冷静下来后,很快就想明白刚才到底是怎么回事。
但就是因为想明白了,才更出不去了。
一通瞎紧张、发了脾气推人还跟着打了好几下,想想自己刚才疯成啥样就想找个地缝钻,再回想起狗子那张茫然无辜的脸……他刚才又急又气,对韩复下手还特别重!
就先别提什么努力维持多年的稳重优雅的熟男金主爸爸形象了。
就问怎么收场?
总不能白打,待会出去肯定得哄哄狗子。
可怎么哄?他从来又没哄过人。
还发红包?发红包不管用了!裴缜很清楚,人家现在都“是你男人”了,都能直播二十万了,还发个毛线球的红包?韩复虽然年轻,却也不是那么好糊弄的!
但要说“我错了”,不不不不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人生有点艰难。
……
半小时后,敲开书房门的人是麦子熙。
不过进来之后就开始撸袖子——裴缜特别了解他,这是麦子熙典型的“我要开始长篇说教了”的前奏,裴缜漫漫人生路被唐僧念经过无数一次,真的是看了就发憷。
“你别你别……”他下意识就提前捂住耳朵,“我知道我错哪了!”
麦子熙:“你男朋友还在外头发呆呢。你在这躲着不出去,真知道自己错哪了?”
裴缜:“……”
狗子在外头发呆,听着怎么有点扎心。
那天没有月亮,但窗外有南瓜灯,把两个人的影子都拉得很长。麦子熙站在窗边,忽然回头问他:“裴缜,你还记得雷曜的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