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僧伦还存着最后一丝幻想,问道:“执政……又听说什么谣言了?吴军将士对执政忠心耿耿……”
“你们不仅忠心,还懂得利用这份忠心给自己捞取利益。”
孟僧伦本有机会与吴王心照不宣,以体面的方式接受惩罚,现在他宁愿舍去尊严,也要说个明白,不能让吴王对吴军将士产生误解。
孟僧伦将心一横,跪在地上,“我有死罪,愿受极刑,但是吴军将士从未给自己捞取利益,更没有利用对执政的忠心。”
心照不宣就这样被打破了,徐础向守在门口的唐为天点下头,唐为天犹豫着退出去,站在门外,仔细倾听里面的声音,若有不对,他立刻就能冲进来。
“说说吧,你有何罪?”
“我若干次背着执政自作主张,扰乱军纪,置王将军以及数千将士于死地。”
“这件事已经说过了。”
“我还……做过其它事情。”
“嗯。”
“我砸毁太庙里的天成牌位,还在皇宫里……杀过几个人。”
“几个?”
“七个。”
“什么人?”
“张息的妃子。”
“她们已经很老了吧?”
“可她们毕竟是张息的妃子,张息死得早,她们就得替他承受罪责。我只恨张息的陵墓不在城里,否则……”孟僧伦收敛怒气,垂下头。
“这是你做过的事情,其他人呢?”
孟僧伦犹豫片刻,回道:“前前后后大概杀死了三百二十几人,多是张息、张万物父子身边的妃子、宫女、宦者,还有当年入侵吴国诸将的家人,但是大将军和曹神洗的府宅没人动过……”
徐础强忍怒火,“你们有没有想过,这些人可能是天成从各地掳来的俘虏?”
“有一些是,但他们甘心为奴为婢,有着大好机会却不肯为故国报仇,罪莫大焉。”
“吴国公主就是这样的‘奴婢’。”
“那不同!”孟僧伦大声道,一瞬间忘了对吴王的尊重,“吴国公主从未甘心屈服,她一直在反抗,可惜力微势弱,不得遂愿。我在江东就已听说,她在宫里几次刺杀张息,在大将军府里也做过多次尝试。”
吴国公主的反抗在传言里被夸大许多,但她毕竟反抗了,宁肯自杀,也要摆脱屈辱的境地。
“她最大的报复就是生下执政,由执政完成她的宿愿……”
“别说了。”徐础打断道,怒气显现在脸上,“母亲与我都不会以复仇为名,滥杀手无寸铁之人。”
“当年的成军,可没放过吴国的手无寸铁之人。”
“所以你瞧天成现在的样子,建基不过二十余年,轰然而塌,一方作乱,四方响应,追根问底,还是过于残暴,种下无数怨恨,平时显露不出来,一有机会,立刻迸发。”
孟僧伦恭恭敬敬地磕了一个头,“道理我们都明白,可我们心中也有怨恨,比它国士民可能还要更多、更重一些。执政攻占东都,这就是我们的‘机会’,我们没法像执政一样保持冷静,也必须‘迸发’出来。”
徐础发出一声沉重的叹息,沉默一会,问道:“你们杀戮众多,为何没有人向我报信?曹神洗掌管东都,坐镇宫中,就一无所闻?”
“我们从未集中杀戮,都是分散开,一个一个地除掉。而且诸王将士自己也忙着劫掠,不关心我们的事情,即便听到、见到,也不以为然,对他们来说这是家常便饭。至于曹神洗,他手下只有很少人,管的都是仓库,保护的是太后寝宫,我们避开这些地方,吓唬其他人,不准他们告状。”
“除了杀人,还做过哪些事?”
“嗯?”孟僧伦没太听明白。
“可有其它恶行?”
“这个……反正是要杀死,个别将士的手段可能有些……出格,我从不过问。恕我直言,执政也不该问,将士们出生入死……”
“你不问,我也不问,但是有人会问,宋将军正是因此而死。”
“宋将军不是被官兵刺客所杀吗?”
“田匠不是官兵的刺客,他杀宋将军为报私仇。”
“私仇?”
“宋将军jiān_shā了田匠认得的某名女子。”
孟僧伦一脸的不可思议,半晌才道:“宋将军血性方刚,难免会做些出格的事情,但我保证,那名女子罪有应得……”
“够了!”徐础大怒,说来说去,孟僧伦竟然仍不认为自己做错,“没有任何罪行,死前还要经受折磨。咱们打着义军的旗号,不是滥杀无辜的天成皇帝,也不是吴国暴君。”
孟僧伦忍不住道:“执政怎能如此说自己的外祖?”
“宋将军杀死的人是谁?”徐础问道。
“我不知道,他守在宫中,十分便利,杀死的人也比较多,三十七八人吧,我不知道哪一个惹来杀身之祸。”
徐础特意派宋星裁前去保护太后寝宫,他做到了,太后寝宫安全无虞,除此以外的地方却成为他的猎场。
徐础怒极大笑,“谁说吴士耿介?你们很会挑漏洞啊,我一句话没交待,你们就能挖出一个无底洞。嘿,宋星裁自己杀人,仍能坦然无愧地带兵巡城、执行军纪,果然了不起。”
“这是两回事,宋将军杀人是为报灭国之仇,诸王将士劫掠却为满足一己之私,我们可没抢过一金一银。”
徐础笑着摇头,“我居然想劝服孟将军认错,真是愚蠢至极。”
“不不,我的确错了,不该背着执政做这些事情,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