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认,我有什么不敢认的。辛雪夫是我杀的,是我找出了戚比钦珍藏十年的白瓷汤婆子,细细密密地淬上了觅魂,然后派人以戚比钦的名义送给他。那傻子多高兴啊,日日夜夜捧在怀里。觅魂受热侵入肌理,在汤婆子里再无踪迹,那废物本就体虚,中了觅魂就更是要死不活了。等他俩想解开往事时,我再送上烈酒,哈哈哈,那废物便从五脏伤透,不过片刻就吐血身亡了。”
“可我没想过杀戚比钦,说来好笑,我甚至将他当做过朋友。我是骗了他,我污了他的卷子,找人冒充杀手,可我从没想过杀他。”崔式燕说到此处骤然带上了黯然之色,他道,“我读过他的《含英篇》,我是真的欣赏他,若不是他非要和姓辛的走到一路,我会全力扶持他步步高升。他备考那三年,我是何等地关怀,可他呢,半句话也不愿与我多谈,凭什么!凭什么!”
“即使是当日,我也没想过杀他,只要他放下往事,我便会帮他坐上郡守之位,继而把我五郡督查的位子也给他,我都不怕他与我反目,肯不遗余力地扶持他,他却不愿意活,死得那样决绝啊,死得好啊!死得好!”
崔式燕眼中像是要滴血,他终于放下了高傲的身段,跌坐在堂前,苦笑道,“我平生未曾真心待过几人我,心狠手辣,杀人如麻。可我对他,是诚心的,对他戚梅臣,我是用了一颗文人干净的心!”
“事到如今,我便说个痛快,既然他记了册子,就是从来都不曾与我交心,甚至弥留之际可能还盼着用这册子置我于死地,那我就如了他的愿。”崔式燕冷笑,整了整自己的衣衫,“我十年间,操纵科考,不仅是他那一桩,还有许多,诸如将寒门士子杀死再以门生顶替的事,我做得多了。前几年,青唐有一个,我记得好像是叫陆周。文章写得不错,所以我将这名字给了我的门生,他现在是做到哪个司的副使了来着……”
陆周在旁记录的手猛地一颤,墨汁滴落在案上,晕开一朵黑暗阴沉的花。
“太多了,我都记不清了,算了,不说了,这几桩也够遂他的心愿了。留着些气力,等我到了地下,还要跟着他们接着斗呢。”崔式燕露齿森然大笑,拍着地面,落下泪来,“崔家,我管不着了,随他们吧。对了,好像死法不同的人不能下到同一层地狱呢。哈哈哈,他们永生永世也见不着了,我,我……”
崔式燕笑着笑着,眼里的光柔和了下来,嘴角流下鲜红的血来,他的目光渐渐空洞涣散,身子也直直地倒下去——
十年的故事终于完了。
------题外话------
这三个男人的故事终于讲完了。
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无论崔式燕如何阴毒,他是将戚比钦当做推心置腹的朋友的。
这就是小姜的追求,无论怎样邪恶黑暗的人,在他的世界里总还留有一丝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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