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鸽子一脸发愁的看着自己小屋的地面。
地面上,足有半人高,已经发黄的传承册子,随意的一堆堆放着。
靠墙的地方,还叠放着七八口打着工匠徽章花型的工具箱儿。
什么绣花匠人的箱子,铜器匠人的箱子,藤匠的箱子……民间七十二行,这里足占了十二行。
有的箱许是临时从地里挖出来的,那上面泥巴都还没清洗干净,就给江鸽子送来了。
做人杆子爷已经很累,很操心了。
现在这群老街坊还要逼着自己成为大艺术家?
这不胡闹呢么!
胖乎乎的花小善犹如丢出心病一般的,用自己的半掌压着家里的几十本传承册子,满面带笑的说:“杆子爷,我家的传承都在这里了!我家传的手艺箱子,还有这个传承册子!今儿就都交给您了!
您回头随意找一支毛笔,是添在我阿爷的名下做我阿叔也好,我父亲的名下做我大哥也成!反正都随您!真的,这也不费什么事儿呢!你就写个名儿,我家祖宗若是知道你来我家传承了,手艺的血脉没断,他们高兴的能从地下爬出来。”
你快放过你家祖宗吧!人家好端端的棺材里睡着,你非要人家爬出来?
江鸽子在炕上盘腿靠着墙,双目发直的目视前方,他说了太多一模一样的话,就有些懒得再重复的发话道:“你赶紧把它们抬回去,也不费什么力气。”
花小善理直气壮的摆手:“我?抬回去?那可不成!不瞒您,昨晚我都跟祖宗们说了,祖宗们很高兴呢!”
江鸽子有些惊吓扭脸看他,他很想问下,他到底是如何跟他家祖宗沟通的。
半夜挖坟么?
花小善用极其确定的口吻说:“我在心里告诉的祖宗,他们必然是高兴的!杆子爷,您也甭劝我,没用的!我要有天分,早就添了名字,拿了家里的荐书去中州深造了!像是我家这样有传承的,读书可是国家给钱儿的。
您以为,我不想去!没那天份!我就是不成,我是真的丁点天份都没有!这一点,就是我阿爷从棺材里爬出来也没用!雕刻这玩意儿……入不了行,就是入不了!再者,如今还有几个巫?也没有女神庙需要雕刻藏经了,要不然我家也不能断了,手艺人不管手艺多好,最后的目的就是吃一碗饭,那如果饭碗都保不住,人都要饿死了!有这个传承还不如没有呢。我阿爷活着那会子,好不容易收个徒弟,还被人家叛出了,哎……如今他们也可以瞑目了。”
平时挺羞涩的小胖子,一旦推起包袱来,这话说的叫个轻巧。
江鸽子哭笑不得。
他说:“你还是叫你家祖宗在棺材里不要瞑目吧,这个活计,我也来不了!真的!我也没天赋。”
花小善才不上当,他绝对不相信的大声说:“您是谁啊?旁人不成,那您搞点这个小艺术,还不是手到擒来么?人家那位老先生也说您屋子盖的好呢!那么大的亭子您都能盖得,何况这个小小的雕刻?我家这个传承,我跟您说白了。其实一点儿都不难……就是往小的雕,越小越好……越小越艺术!”
哦,微雕啊!
小胖子满面愉快,总而言之,传承他不要了!他甩锅了!他终于可以自由自在的,不用内疚的活着了!
真开心!
屋外在哗啦啦的下着细雨,受九德先生的指点,老三巷的街坊总算找到了指路明灯。
没错!就是考个艺术学徒呗,再把大家的房子租给自己人呗!
这太简单了!
我们有杆子爷啊!
就这样,打九德先生昨儿离开起,江鸽子这屋子就没断过人。
只要想起家里有传承册子的,人家倒也痛快,都抬着抱着给江鸽子送来了。
老三巷前些年过得不好,基本没跑的手艺人,是百分之九十九的断代了。
“我,还艺术?你们快不要妄想了!姓江的以前是做屠夫的。你们说……明儿艺术大会我牵一头牛去给他们表演杀生好不好?”江鸽子哭笑不得指指自己,真有点佩服这老少爷们的脑回路:“你们找段老四都比我靠谱!还艺术?可别妄想了,都赶紧给我搬回去!”
许是这段时间,太多艺术家给江鸽子留下难以磨灭的坏印象,他态度强硬,十分坚决的一直在拒绝老街坊们的“好意”。
正说着,邓长农他们挤开人群,一人抱着一大堆册子进了屋,直接给江鸽子放在了床铺上。
江鸽子刚要骂人,却不想,薛班主一手点着盲杖,一手也抱着一堆册子的进了屋。
屋内一片拥挤,薛班主只好脱了鞋袜,被何明川扶着上了炕!
江鸽子无语的看这老家伙趴在炕上,开始摸摸索索整理起自己师门那份传承册子来了。
而他的传承册子,又比花小善家的册子年代要久,代数更是多,人数也多。
江鸽子斜眼看了一下才知道,往日都班主,班主叫着,原来人家这传承班子叫做《华彩班》。
那一炕的绢面传承册子,每一册都端端正正的写着华彩谱三个大字儿。
江鸽子嫌弃他家册子都是生霉味儿,几次想叫他回自己屋里整。可看这老头儿摸索玩意儿的那股子莫名凄凉样子,这话他就咽下去了。
只说到:“我说老班主,您可甭折腾了,再折腾掉炕底下了!”
你回你自己屋里折腾成不成,在我这边裹什么乱?
薛班主抬起带着面罩的脸,甚是傲娇的哼了一声:“我说杆子爷儿!你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