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瑾漠然地站在门外。
实际上,她并没有站很久。但只要听到最后几句话就够了。
丫头在背后给她撑着伞,微斜的屋檐下,仍不断的有雨丝飘落,打湿了青石砖。亦湿了元瑾的裙踞。
元瑾转过身,道:“你去帮我通传吧,就说二小姐来了。”
薛闻玉的丫头似乎也察觉到有些不寻常,很快进了房中通传。片刻之后,薛闻玉走了出来,他的面色发白,眼神有些游移,看着元瑾许久。
她一直看着不断飘泻而下的雨,嘴唇微抿,不知怎么想到前世的最后一夜。她对那些人的信任倚重,如这雨丝一般,无根,无由,所以最终赔上了自己的性命。她为何还会重蹈覆辙这么信任闻玉,而对他和徐先生的怪异之处视若无睹呢。她一心替他谋划,殊不知自己却也被人谋划着。
“姐姐进来说吧。”薛闻玉开口道,“外面下雨,你裙摆都湿了,会受凉的。”
元瑾的目光慢慢落在他脸上,薛闻玉以为她会说什么,但她仍然不说话,只是径直走进了薛闻玉的书房之中。
徐先生还没来得及离开,他有些尴尬,毕竟方才若不是他提及,二小姐在外面也不会听到。他看到闻玉暗中示意,便道:“夜色已深,我先退下吧,免得叨扰了二小姐和世子爷说话。”
丫头端了热腾腾的姜汤进来,元瑾接过来喝了口,看到徐先生正要离开,她道:“站住,我说你可以走了吗。”
徐先生动作一僵,又求救一般看向了薛闻玉。而薛闻玉则轻轻摇头。
他们二人不开口,是等着看自己在外面听到了多少?
或者,赌她根本没有听到重要之处。
元瑾斜睨了徐先生一眼道:“你们如果真的有事瞒着我,现在说还来得及。日后若是酿成大祸,恐怕就不是这么简单的事了。”
他们仍然不说话,元瑾就放下了茶盏。“你们不说,那我先说吧。”她看向了徐先生,“我其实早有疑惑,徐先生才华横溢,学富五车,何以屈居做闻玉的老师,而不寻求前程。徐先生可能告诉我为什么?”
“姐姐,”薛闻玉道,“这事……你就不要再追问了吧,只当它没有发生过。”
“我问你了吗!”元瑾突然眼神凌厉地看向薛闻玉,闻玉嘴唇微动,还是闭上了嘴。
元瑾站了起来,走到了徐先生面前,又问:“徐先生可能告诉我,你生自山西,为何会跟着闻玉到京城来。你接近闻玉究竟是什么目的?”她看了一眼闻玉,沉声问道,“你方才说,闻玉并非我亲弟弟,你为何这么说?”
她果然还是听到了!
薛闻玉睫毛微动,手指一根根地握紧。
虽然元瑾这般逼问,但没有薛闻玉同意,徐先生也不敢开口。他看了薛闻玉一眼。
元瑾却冷笑了一声:“徐先生若不肯说,那我也只有请国公爷来,好生的把事情都问清楚。到时候是黑是白,是曲是直,便都知道了。”
她这话是在威胁他们了。
徐先生低声道:“世子爷……”
薛闻玉看着元瑾从未有过的冰冷眼神,沉默了一下。
“姐姐——”薛闻玉看着她的背影,低声喊了她。
元瑾霍地转过身来:“世子当我是姐姐么?”薛闻玉一怔,胸口起伏了几下:“你自然是我姐姐,永远都是。”
元瑾却冷笑了起来:“那你可知道我为了我的弟弟做了多少事?”
薛闻玉垂下眼眸,长睫落下一片暗影:“闻玉知道。只求姐姐莫要用这种语气,我都告诉你,不敢有一丝一毫的隐瞒。”
“若我没有误打误撞地听到,你要隐瞒到几时?”
她一句比一句冷漠,薛闻玉面上露出一丝痛楚。徐先生上前行了一礼“兹事体大,全乃在下一力主张世子爷瞒着小姐的,还请怪罪在下,莫要错怪了世子爷。世子爷实非您父亲的血脉,亦不是您的亲弟弟。若是泄露出去,只怕一损皆损,令二小姐的筹谋全盘落空,恐怕还会连累整个四房乃至薛家。此事您父亲是知道的。”
元瑾虽有准备,心中仍然大吃一惊。薛青山竟然是知情者?她沉吟片刻眉头微皱,她如何知道徐先生的话是真是假?她走到薛闻玉面前,深深地看着他:“闻玉,我曾同你说过,你有什么事都要告诉我。现在我问你,你可还记得这句话?”
薛闻玉良久沉默,终于转过身,灯火下但见他如玉雕凿,寸寸都是精美的脸。他说:“这世上,姐姐是闻玉心中最重要的人。我自然记得,也会将一切都告诉你的”
徐先生欲言又止。
元瑾点了点头,语气带着一丝坚决:“你若再瞒着我什么,我便没有你这个弟弟,你也没有我这个姐姐。”
薛闻玉点了点头,心中终于放下一块大石。
元瑾虽然得了他的承诺,却并没有稳下心神,望着绵绵不断的雨幕。
她突然预感到,她面对的,也许是一个非常复杂,并且非常隐秘的事情。
元瑾随后连夜去找了薛青山。
薛青山同崔氏刚刚睡下,灯都还没来得及熄灭。
听到元瑾前来见他,薛青山从床上起来,披了件外衣。
崔氏却已经困得不行了,勉强睁着眼睛问:“她大半夜来找你,究竟有什么要紧事?”
“我也不知道。”薛青山说,“你好生睡着吧。”
崔氏也知道,元瑾半夜来找薛青山必然有要紧事,可是她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勉强地看着薛青山走出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