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因为长久以来积攒的压抑终于找到了释放口,还是因为能够接近父亲生前喜爱的所在,寤生脚一踏上楼梯便立即撒开了一直牵着郑和的小手,颠儿颠儿地跑了上去。
见到寤生如此性急,走在后面的郑和连忙高声嘱咐道:“小心点儿,慢一些!”
平时,这小家伙只要条件允许必定会寸步不离的跟着郑和,还屡屡流露出想要抓住郑和衣角的意向,以至于郑和总觉得这孩子有向着考拉进化的趋势。现在,小家伙突然不粘人了,倒让平时被他缠得心烦的郑和有些不适应。
眼见前头的寤生小跑着爬上楼梯,裹扎的白色头巾在他脑后一翘一翘着,居然令郑和联想起了前世童年记忆里某种神奇的蓝色生物。
在阁中侍从的引领下,郑和他们一路不做停留,直接登上了观天阁的顶层。
一到顶层,寤生便风一般似的跑到了厅外朱漆的栏杆旁,不停地跳脚向着阁外张望,害得跟随他的仆从一直慌慌张张、心惊胆战的时刻不敢放松警惕。
后面,郑和从容地迈步进入顶层,只见在装饰古朴素雅的大厅当中,放置了一口醒目的大青铜鼎。大鼎内一直散发着白洁的炁光,涟涟荡漾,仿若夜晚天空中的斑斓星辉。青铜鼎上方的屋顶打开了一个四四方方的天窗,从鼎旁抬头向上看去,正好能见到一方天空。
此时,走在前头的侍从指了指寤生依偎的栏杆,向着郑和介绍:“先君生前常在此处终日远眺。”
“哦!”郑和应道,同时心中道:怪不得寤生这么兴奋。听到侍从的介绍他也不禁来了兴致,暗自琢磨着申君午整日眺望的到底是什么呢?
他走到栏杆旁探出头看了看外面的天空,只见阴云万里,天幕沉沉,乌影之下,山城俱晦,顿时让人感觉趣味索然。
无趣地看了一会儿栏外的风景,郑和便溜回到了大厅里坐下休息。闲着无聊,秉承阴天下雨打孩子的原则,手头发痒的郑和决定从现在开始便着手儿童教育,他对着寤生招呼道:“寤生,来,过来坐好,阿兄给你讲个故事。”听到招呼,寤生转身走进厅内,规规矩矩坐到了郑和旁边。
清了清嗓子,郑和酝酿一下情绪,开口娓娓道来:“在山的那边海的那边,有一……咳咳……额,总之是在很远的地方,有一口浅水井,在井里面住着一只小青蛙。有一天,小青蛙看见了一只想要去东海安家的大海鳖路过。于是,它对大海鳖说道:‘你看,我是多么快乐啊!想嬉戏的话就出去玩玩,可以随意在井口的栏杆上蹦蹦跳跳,若是觉得累了困了,就蹲在残破的井壁的砖窟窿里面休息休息。跳进水里的时候,水刚好托着我的胳肢窝和面颊;踩到泥巴的时候,泥深只能淹没我的两脚,漫到我的脚背上。回头再看一看那些赤虫、螃蟹与蝌蚪一类可怜的小虫吧,哪一个能同我相比啊!况且,我独自占有一坑的水,在井上想跳就跳,想停就停,真是快乐极了啊!您为什么不也去找一个似我这里的去处,何必千里迢迢去那遥远的东海呢?’”
“海鳖听了青蛙的话,便上前参观青蛙的水井,然而它的左脚还没能完全踏进井底的时候,右腿便已经被井壁卡住了。于是,它在井边犹犹豫豫地徘徊了一阵子之后又退了出来,随后它将大海的景像告诉了小青蛙。它说道:‘千里的确是很远的距离,可是它无法用来形容大海的浩淼宽广;千仞的确是很高的高度,可是它无法用来表示大海的辽远深邃。想当年,在夏禹的时候,十年里有九年发生水灾,可是海水却并不因此而显得增多;在商汤的时候,八年里面七年遭遇干旱,可是海水也并未因此而减少分毫。这便是永恒无尽的大海啊,不会因为时间的长短而转化变幻,也不会因为雨水的多寡而起起落落。所以,我一定要到那里去,只有住在东海里才是最大的快乐啊!’”
讲完了故事,郑和摸着光溜溜的下巴,摆出了一副老夫子的模样,然后笑眯眯地看向寤生问道:“这个故事告诉了我们什么呢?”
寤生答:“海鳖要去大海安家。”
“……”郑和一愣,旋即纠正道:“不错,不错。不过,阿兄问的是这个故事告诉了我们什么道理?”
寤生转转眼睛想了想,回答道:“嗯,青蛙应该留在浅井里玩耍,海鳖则需要到大海里定居。”
“这……也不是重点。”郑和有些尴尬,他一边腹诽着寤生小小年纪怎地不按套路出牌,一边公布了正确答案:“这个故事是要告诉我们,青蛙坐井观天,自以为是,不知道天高地厚,海阔天空。为人莫要效井底之蛙,坐井观天,自言天小。人,不能自小,亦不可自大。”
寤生听完,讷讷地回应道:“哦,阿弟记住了。可……青蛙就是青蛙,海鳖便是海鳖啊。青蛙愿意留在水井里,难道有什么不对的吗?”
对还是不对?这个问题人们从来也没替青蛙考虑过,它们只有被实验、被吃掉的份儿。
郑和很惆怅,这个寤生纠结这些干嘛?从小到大,自己都一直接受的教育都是只有唯一一个正确答案,这样又有什么不好的?干嘛非要标新立异,独树一帜?
看看满脸疑惑的寤生,碍于比他多活了两年的面子,郑和只好耐着性子再次解释道:“阿兄的意思是,人不可终日沉醉于头顶上小小的一方蓝天而对整个晴空视而不见。井底之蛙是指那些眼光狭小、见识浅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