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一个个体成为群体的一员时,其所作所为就难以承担固定的责任。于是,人心中不受约束的那一面便开始暴露出来。个体沦为群体的时候,追求也会从真相和理性,变异为盲从、残忍、偏执、狂热,以及简单而极端的感情。面对徘徊在爆发边缘的群体,郑和万分欣慰,因为他在惨遭蹂躏之前找到了解决这个麻烦的办法——一个更为强大的,并且受自己控制的群体。
在亲切的慰问了风尘仆仆赶到的子叩以及一众司寇属的兵士以后,郑和当场表示这里所有的事情都全权交由他负责了。
在问明白了现场的情况之后,子叩告知乡人们他会带本案的失主和案犯母子回司寇属进行处理,同时让人们各自散去归家。然而,尽管子叩再三声明了会秉公处理,但乡人们仍旧是各种不忿,还有一大批人一路跟着郑和他们回了申城,非要亲眼目睹案件的处理结果。
回到了申城后,须发花白的老司寇听说了这件事情,竟然亲自出马过来处理这件小小的盗窃案,而郑和也有幸在一边旁听了整个案件审理的过程。
鉴于妇人的伤情,老司寇先是找来医士给妇人看过了伤,然后才开始了审讯。公堂上,老司寇详详细细地对其进行了询问,尤其重点盘问了她们的来历,最终确认了她们是从泸西之地逃难来的杞人。
泸西之地,自古以来,便是杞国的固有领土。直至杞灵王的时候,泸西被割去数个城池送于陈国。当时,陈杞两国因为王族之间发生的一些难以启齿的龌龊事而交恶,杞王便向陈王发出邀请,相约会猎于铄。结果,铄之战杞师一败涂地,以至于最终闹到了割地认输的地步。此举开创了杞国割地失土的历史先河,是杞人的国史上无法磨灭的、刻骨铭心的耻辱。也是自这一创举之后,又陆续出现了一系列的丧国之辱、切肤之痛的割地行为。自杞灵王开始,杞国正式步入了一个今日割一城、明日复割一城的尴尬时代。一直到今日,陈国已经将泸西区域的大部分土地都占了去,而杞国在泸西所有的地盘,仅仅剩下了铗崟以西两成的土地和城池。
这母子三人,便是从陈国卿族荀氏泸西的封地里逃出来的。现如今,荀氏境内的赋税已经严苛到了家家户户皆收泰半之赋的地步,而且他们还频繁的征发徭役,全然不顾当地杞人的死活。妇人的丈夫便是死在了役工任上,家里没了顶梁柱,赋税又严苛,妇人只好带着孩子逃难跑了出来。听了妇人的哭诉,跟来观看案件的审理的乡人为之唏嘘不已,男人陷入了深情的沉默,女人流下了同情的眼泪。这毫无征兆的上演的温情一幕看得郑和心底直发毛,刚刚你们那股不共戴天的劲儿都跑到狗肚子里去了?
审讯完毕之后,老司寇依照申律做出了裁定,要妇人赔付罚金一两。
申地的律法是依照杞国律法所制定的,凡是盗窃情节,价值在一钱到二十钱的赃物,当处罚金一两;盗窃超过二十钱,将处罚金二百两,盗窃超过一百钱,罚作仆役;盗窃超过两百钱,便要被剃掉头发然后罚作苦力。
本次所审理的案件案情十分清楚,妇人确确实实犯了偷窃之罪。但是,对于这三个逃难的母子,莫要说是收取罚金一两,就是一钱她们也是拿不出来的。
于是,郑和便主动提出了由自己代为赔偿农人的损失并及罚金,同时本着“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的原则,他还答应了妇人收留她们母子三人的要求。至此,整个案件在人们一致赞颂声下圆满结束了。
“荀氏之政,太过严苛,如此横征暴敛,鱼肉乡民,不以治下杞人为民,必不得长久,其族恐终将为陈王所废矣。”结束了工作的老司寇忍不住感慨着说道。
郑和听罢,深以为然,又要马儿不吃草,又要马儿跑得快,普天之下,哪里有这样的道理?这么干不想玩儿完也不行!
然而,再想想遭受压迫的人民们的表现,也着实让人纠结。说他们实诚吧,确实是兢兢业业的干活,老老实实的受苦,让人很是同情,可那股一根筋儿和认死理的劲儿头,也实在让人牙疼。
作为一名准领导者,郑和要做的应当是理性地看待这个阶层。可偏偏,在与理性的冲突当中,感情从未失过手。当想起城外的野农们的时候,同情心再次泛滥,刚刚令自己汗流浃背的人民的包围也被郑和抛到了九霄云外,他不禁感慨地说了一句:“司寇,今日小子出城巡视,看见田间的农人们终日勤耕却不能温饱,使人心有戚戚啊!”
老司寇转向郑和,悠悠地说道:“君子,老臣本就是出自乡野之间,世道之艰辛,生身之不易,可谓深有体会。余自幼长于乡间,耕种牧羊,采摘伐樵,无所不事,终日碌碌,亦不过是为了求一顿饱食而已。君子今日所见之苦,犹未及农家平日艰辛之十一。君子你乃是天生贵胄,钟鸣鼎食,不必亲操农具去下地劳作,也就明白不了农人们面对秋收时节那一望无际却又颗粒无收的粟米田的绝望。每年的秋末,农人们下地收获的时候,都是跪在地上操着工具收割粮食,不干完农活,就休要想直起身来,这便是此等人的生活啊!要么到达终点,要么便一直跪着,实在是煎熬的很啊!哎,不怕君子笑话,老臣早年有一志向,便是盼望有那么一天能够直起腰来,再不必一天到头面朝黄土的埋头劳作,若得如此,此生幸甚。此后,为了摆脱农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