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过后,道路泥泞,淌着泥水行军一整日后,孙策部于涂中城外扎营。大乔走下马车,远远看见买通的马倌已牵着马匹进了深林,她左顾右盼,见无人注意自己,便一溜烟往林中走去。
熟料才走三两步,孙策就不知打哪蹦出,嬉皮笑脸道:“莹儿,林子里多有猛兽,说不定还有土匪流氓,你若想散步,不妨让我这江东孙郎相陪罢?”
见孙策当着众多士兵对自己拉拉扯扯毫不避嫌,大乔急急推开他的手:“你这一军主帅,怎的不知道避嫌?难道不怕下属传你有什么断袖龙阳之癖?”
孙策偏头坏笑道:“龙什么阳,我只龙你。莹儿,你是不是还生我气呢?你也消消气,我们好好说说体己话罢。”
大乔拉扯不过孙策,又怕惹人耳目,只得随他一道往林间走去。未行几步,孙策脸上笑容渐逝,踯躅道:“莹儿,我知道你担心你爹,可你也为我想想,袁术如此咄咄紧逼,我若不与曹操结盟,又该如何是好?”
这些话,两人如石磨般辗转来回,已论了不知多少次,根本论不出个所以然,只会徒增伤怀烦扰,大乔垂首不语,未接孙策的话。她能明白他的苦衷,却无法与他并肩而立,现下既决定要悄悄离去,便应当绝了这份痴念。
孙策不知大乔在想这些,只以为她在低头思忖:“莹儿,打从我们相识那日开始,我一直想要报杀父之仇,而你一直想要守护乔将军。现下出了曹操这档子事,你肯定会觉得,我们二人立场相斥。可你别忘了,我也是属于你的男人,保护你与你父亲,对我而言就像报杀父之仇一样重要。我无论如何,也不会为了达到目的而威胁你爹的安危啊。”
孙策这一席话,万分恳切,大乔只觉心中磐石微动,却又很快停了下来:“我没有怪你的意思,你也不必将我父亲的安危揽在自己身上……”
“难道真的要我把心挖出来,你才肯相信我吗?莹儿,很多事我没法与你言明,可我真的有筹算,让曹操必不敢动你父亲。过不了几日你就会知道,你就给我些时间,让我来证明一切,好不好?”
过不了几日,孙策部便会到达长江渡口,依据他与长木修的约定,曹操必会发兵攻打徐州。父亲既为袁氏麾下第一大将,定会披挂上阵,刀剑无眼,孙策远在数百里外,即便有心也无力。大乔明白孙策对自己情深,她对他又何尝不是?可是生而为人,总会有些执念,她强压下心中的苦涩,佯作羞怯,对孙策道:“你别胡思乱想了,我自己来林子里是要更衣的,你巴巴跟我来,让我怎么是好?你转过身去,不许偷看。”
大乔终日泡在军中,以男装示人,确实多有不便,孙策不疑有诈,红着脸老老实实转过身去。大乔见孙策上钩,猫着腰轻手轻脚走远,及至树后,她小步狂奔,解下缰绳翻身而上,沿着丛林小路策马而去。
孙策背着身,并不知道大乔已经离开,依旧沉声剖白道:“莹儿,过不了太久,我们就要到江东了。待到那时,你就会知道,我到底为乔将军做了什么。我不求你无条件相信,只希望你别离开我……”
一声马嘶打断了林间安逸的鸟鸣声,孙策机敏回眸,这才发现大乔策马跑了,他赶忙一个唿哨叫来大宛驹,翻身上马追了出去。
大乔未想到,自己已策马跑出这么远,却还是被孙策轻易追上,她咬牙俯身,双腿夹紧马肚,使出浑身之力挥鞭打马。
可普通战马终究比不上大宛驹,大乔的骑术又怎堪与孙策相较?眨眼间,孙策便追上大乔,坏笑道:“你这丫头,平日里温柔乖巧都是装的吧?耍起野来,比尚香还疯!你这是要去哪?总不会单人单骑,就要往徐州吧?”
自己已累得气喘吁吁,孙策竟还有气力说话?大乔万分不甘,却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偏身踩过马镫,纵身一跃上了自己的马。
坏笑与温热的呼吸同时出现在耳畔,大乔趔开身子,却仍被孙策牢牢箍在怀中,他自得到令人发指的声音传来:“你这小野猫,原来还会骑马,看来我得多找几个人看着你了。”
花山半山间,木笛声在山谷间回荡,周瑜分不清所闻究竟是小乔吹奏还是回声,他疯了般跑向断崖,还未站稳,就见千百只怪鸟如黑云般从谷底腾起,霍然开散,却未再来攻击他半分,而是好似得蒙指令般,悉数振翅向北面飞去。
周瑜顾不上疑虑,俯身在悬崖边向下眺望,落日时分,山岚正盛,周瑜定睛细看,终于看到断崖下方不远有个延伸出来的石台,其上青草蔓生,小乔正落其上。周瑜来不及估计高度,就一跃而下,待落地时,才觉察这高度远远超过他身体所能承受,腿脚一瞬麻木后,传来钻心剧痛。可他未顾及伤势,挣扎来到小乔身侧,骨节分明的手探在她鼻息处,见她仍有气息,才大大松了口气,卸了浑身之力,大口喘着粗气。
长剑丢了,短刀亦有十余处豁口,好在响箭还稳稳在怀,周瑜抱紧小乔,轻道:“坚持一下,我们马上就能出去了”,而后挺身弯弓,一箭射破了天际。
涂中城外,孙策环着大乔驾马原路而返,及至林中弯道处,他却逡巡两圈,止步未前。大乔见他神色蓦地肃然,心头顿起警觉:“怎么了?”
孙策低声回道:“有刺客。”
话音未落,便有一高一矮两黑衣蒙面人从挺拔参天的乔木冠顶飞下,手持长刀短刃,步步逼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