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宋悦怒气冲冲提着莫清秋的后领将他拎起时,他的额头已经磕得红肿了,一双眼睛愣愣看着她,有些不知所措。大殿上的百官也面面相觑,低着头悄悄打量着身边人的反应。

她也知道自己做得有些过了,哪儿有皇上不端着仪态,还亲自走下去拉扯自己臣子的?她这个位置,一双双眼睛都盯着,并非她想做什么就能做的。

“你要跪,也别跪在这里,嫌莫家丢人丢得不够?”她故意扬声怒叱道,“这成何体统?给朕退下!”

以莫清秋的耿直,要是再待下去,说错了什么话,又该被人抓住把柄参上一本。百官都以为莫清秋不讨她喜欢,为了壮大自己的队伍,排挤起莫氏一族来,倒是毫不含糊。

莫清秋再不看她一眼,竟然真的低着头退出了太和殿,在殿前文武官员的队列之间的空地上轻轻拂袖,又冷冷跪了下去,整个过程一言不。

赌气了是吧……

宋悦轻轻舒了口气,心想下朝后等百官走了,再抓着莫小哥好好上一课。转身重新坐回了龙椅上,当做刚才的事情没生:“李德顺。”

李德顺早就知道看人脸色,连忙跑下去引国子监司业觐见,走下层层阶梯,路过莫清秋的时候,还顿了一下步子。可惜此时在众人的眼皮子底下,他也不能多说什么,深深看了他一眼,便走了过去。

哎……皇上这样任性,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了,一旦决定的事儿,九头牛都拉不回来。再说皇上也一直不待见莫统领,莫统领就算这么跪一整天,也盼不来皇上的回心转意。

很快,他便亲自将国子监司业引上了太和殿。彼时,宋悦正百无聊赖地倚在龙椅上,心里默念着早朝快些结束,只见殿门口落下一道黑影,一位俊朗的白衣公子,缓步走来,轻轻眯起的眼眸中,眸光流转着一丝温和笑意,却意外的勾魂摄魄:“臣国子监司业——司北,叩见皇上。”

靠在龙椅的椅背上的宋悦,轻轻斜了他一眼,刚想按部就班宣布立相,早点结束,却意外瞥见他那张精致柔美的脸部轮廓,心中一惊,吓得直接从椅背上滑了下去。

儿、儿子?!

那蓝衣衬得他以玉为骨,修长挺拔的身姿,带着一股与生俱来的气势。只是,因为那张面容与贵妃娘娘太过相似,不免就有人暗暗猜测起来。

他们就说,一个小小的五品官,是怎么一跃升为国相的。直到看见此人的面相,才终于明白了他和贵妃娘娘的联系——这人八成就是贵妃娘娘的亲兄,两人长得太相似了!

原来是枕边风……难怪贵妃娘娘今天没跟来上早朝,是刻意避嫌吧?

宋悦调整好自己的脸色,撑在扶手上的双臂一用力,让自己看上去很平静的在龙椅上换了个姿势,张了张口,找回自己的声音:“司北,听说你为人恭谦有礼,不仅饱读诗书,还懂五行八卦之术?”

“不敢当,略通一二。”玄司北表现得也十分谦恭,令人找不出什么错处。

宋悦抿了一下嘴角,盯着他的脸好一会儿,才移开视线:“李德顺,宣朕旨意。”

她一直以为玄司北要安插自己手下的人做她的相国之位,没料到他亲自上场……若要挑出他的错处,把他弄下去,或许有些难度,但如今已经箭在弦上,她没有后悔的余地。

也好,将计就计,她不信自己连儿子都玩不过。

在沈青城如沐春风般的满意微笑中,李德顺宣了圣旨,玄司北顺利接过。立相一事,宋悦拍板随意,说得也极其敷衍,大臣们看在眼中,心下对其来龙去脉都已了然。

看皇上的态度就知道,皇上亲自干预立相一事,没从他们推举的人中选择,一定是早就内定好了的,八成就是被贵妃娘娘催得不耐烦了,敷衍了事——皇上对朝廷之事,向来就是如此不上心。

可惜了二把手的位置,竟然让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人得了去。

退朝之后,有三三两两的官员一边走下太和殿,一边窃窃私语着:“这个决定……一如既往的随意。”

“皇上一向如此。现如今还不是谁和皇上走得近谁得势?想想之前的柳怀义……风水轮流转罢了。”

大部分人只是明哲保身,对跪在外面的莫清秋,虽然投以同情的目光,但没人敢上前,生怕被当做了莫家的同党,还有些人甚至想上前劝说两句,也被同僚扯住,不赞同的摇摇头。

莫清秋一直低着头,跪在地上,身边的人来来往往,可他不曾看一眼。

沈青城路过他的时候,眼中还有些惋惜。他是有些佩服莫清秋的,这种忠良之臣,世间难寻,偏生给那个姬无朝给撞上了,简直暴殄天物。

他张了张口,有意提点莫清秋几句,却见兵部尚书走了过来:“哎,老弟你……干什么不好,偏偏要和皇上对着干。皇上对你的态度你也看到了,就算跪上一夜,也不见得有用,还是起来吧,伤膝盖骨。”

莫清秋心中有气,只当没听见。

沈青城见他如此固执,摇摇头走了,只有兵部尚书还在苦口婆心劝着。不一会儿,人也散得差不多了,工部尚书跨出殿门,斜了莫清秋一眼,阴阳怪气的冷笑了一声,对着空气道:“皇上岂是任人拿捏的,有时候人就是不能把自己看得太重。”言外之意,就是皇上不会搭理这个莫清秋。

所有人都这么认为的。就连一向和莫清秋交好的兵部尚书,也叹了口气。

早就料到有人会落井下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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