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出了宫门,出现殿外没有停重华殿的轿撵,这才恍然想起自己离开时并没有知会传轿。她心下气急,忍不住对寒烟吼道,“你们都是怎么办事的!怎么这么点小事都做不好!”
寒烟吓了一大跳,自她跟随长安起,便没有见过她发这么大的火,忙不迭跪下道,“主子息怒,是奴婢办事不周,奴婢这就叫人去传轿……”
这时长安稍稍冷静了下来,也自是明白这事怪不得别人,可心中又是另有所怨,不得不借故发泄。
“长安。”恰在此时,楚洛温润的声音在长安身后响起。
他径直走过来,微笑着向长安道,“你乘朕的轿子,朕与你一同回重华殿。”
长安面上一红,心想刚才失态的样子定是被他看见了,越发觉得气恼,便道,“皇上自个儿回去吧,臣妾用过膳后还想再走动走动。”
楚洛轩眉轻挑,忍不住失笑道,“朕可没见你在宴上吃什么东西啊,而且玉禧宫离得重华殿这样远,可是真要走着回去?”
长安见楚洛这样不给她台阶下,自觉面上是要挂不住了,紧接着一口气血涌上来堵在胸口,她不自主地扬声道,“这就不劳皇上操心了!”
说罢,她搀了南烟,疾步离去。
刚走至玉禧宫旁的长巷口,便有一曼妙女子的身影闪了出来,长安定睛一看,方才认出了是宴上献舞的钟毓秀。
“嫔妾钟氏给贤妃娘娘请安,娘娘万安。”她向着长安行了一礼,长安也不叫起,微微觑着面前的女子,她雅致的玉颜上画着清淡的梅花妆,身穿是淡白色宫装,宽大裙幅逶迤身后,优雅华贵。墨玉般的青丝绾了飞仙髻,几枚饱满圆润的珍珠随意点缀发间,美眸顾盼间华彩流溢,红唇间漾着清淡浅笑。比起除夕宴上的一舞倾城,此时的钟毓秀看起来更是清纯几分。
真是个绝代佳人。
长安心里想着,止不住地冷笑一声。
“起来吧。”长安漫不经心地扫过她一眼,冷然出声。
钟毓秀盈盈起身,朱唇微启,还欲再说些什么,这时,重华殿的轿撵已经停至跟前了。长安也不看她,转身由着寒烟扶上了轿,轿撵轻起,长安挑了帘子,回首望了还在立在原地的钟毓秀一眼,唇角扯起一丝清冷的弧度。
至重华殿时,已近三更。
长安下了轿撵,便看到皇帝的明黄龙撵已停至门口。
晚香立在殿外,见长安来了,向她福了一福,低声道,“皇上在里头呢。”
长安心下了然,正了正鬓边珠翠,淡然道,“那本宫便去偏殿吧。”
说着,她便要转身离去。晚香和寒烟皆是一怔,忙出声道,“娘娘不可啊……”
倏然,殿门“吱呀”一声被拉开了,楚洛高大的身影立在长安面前。
“进来。”他的语气不容置否。
长安凝视他片刻,终还是走进了殿内。
殿门在二人身后紧紧地关上了。
楚洛愁眉紧锁,望了她许久,出声道,“不怪你怨朕,在宴上,是朕不该一意孤行,让你坐到朕的身边。”
长安见他如此,心中亦是心疼,紧绷着的面容也渐渐有些松动,“为了皇上,长安怎么都是愿意的。倒是皇上以为,长安气得可是这个?”
楚洛眼中闪过一丝疑惑,“那是为了什么?”
长安轻叹一声,悠悠然道,“其实倒真不怨皇上,是长安不善舞技,不能博君一笑。”
楚洛闻言,舒然一笑,“原来是为了这个……“说着,他轻轻靠过去捏了长安一把,“这有什么?你会的东西比这还多着呢。”
长安侧首,苦着脸道,“可是……方才宴上那钟氏真是千娇百媚,这样美的女子,又是皇上的女人,难道皇上真的不动心?若长安是男子啊,怕也是要……”
话音未落,楚洛抓起长安的手紧紧按在自己的心口。长安一怔,恍惚间清晰无比地感触到明黄华服下他炙热而深沉的心跳声,一下,一下,竟也是因她而起。
长安心头一颤,一时竟不知说什么才好,刚才要出口的话也突然间忘了个干净。她认识楚洛已有三年之久,是再了解不过这个男人的了,可就这一瞬间,她的热泪竟再也止不住地滚滚而落。
时间仿佛就在这一刻静止了,空气也在二人周围凝固,这样大的世界,仿佛此时就剩下楚洛与沈长安二人执手相依。
而相比起重华殿内的温情依存,凤鸾宫内就显得无比冷清。
夜色降临在凤鸾宫中,远远近近的亭台楼阁都如同泼了墨般地进入一片暗影之中。这除夕夜内的一片歌舞升平,好像从未在凤鸾宫中出现过一般,四下连灯都熄了,一时寂静无声。只剩皇后李淑慎寝殿中的一盏灯还亮着,幽幽映着绣着大片海棠的薄薄窗纱,亦是无声。
妙春悄声进来,望见皇后一身素色寝衣坐在榻前,便想熄了灯,劝她早些歇息。
皇后却只是淡然一笑,道,“不必了,本宫再坐一会儿。”
妙春不便苦劝,刚想离去,却又被皇后叫住。
“妙春,皇上今夜是不是留在?”
妙春心下一怔,忙躬身道,“奴婢……奴婢看皇上的龙撵是往重华殿去了……”
“噢——”皇后缓缓闭上眼睛,眼角有晶莹的泪水顺势而落,“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妙春闻声退下。偌大的寝殿之中,又剩下了皇后李淑慎一人。
她仰面闭目,深深攒起的眉心之中,有那样怜悯的悲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