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长安的目光触及她的面容时,顿时吓了一跳,“妙春?”
妙春已经年近四十,青春不在,一张脸也是苍老可怖,她倏然跪下,叩了三首道,“奴婢给皇上,皇后娘娘请安。”
皇帝显然也是吃了一惊,看向她的目光尽是疑惑,“妙春,你还在宫里?”
妙春笑影浅薄,“奴婢已经是半个废人了,承蒙先皇后的照拂,留在宫里做点差事,哪里还能出宫去呢。”
皇帝的眉头微微皱起,“那你今日来见朕,是想要说些什么呢?”
妙春深深叩首,她的一双眸子深深地盯着钟毓秀,将细碎般的痛楚掩于平淡的口吻之下,“皇上,皇后娘娘,奴婢有一桩事,已经隐忍多年了。奴婢本是中宫大宫女,有着体面的地位和锦绣的前程,若不是因为淑妃娘娘,奴婢怎会容貌尽毁,败落一生呢?奴婢方才与绛心一同候在殿外,将淑妃娘娘谋害昭仪的事情都听得清楚了。可是淑妃娘娘毒害皇嗣之事又何止这么一件?早在先皇后怀大皇子期间,淑妃娘娘就送了先皇后一盆带有麝香、降香药物的海棠花,此后未成,反而嫁祸先皇后。先皇后心慈,念在淑妃娘娘怀有身孕的份上,不肯认她的罪,便指了奴婢出去替淑妃娘娘顶罪,若不是当日皇后娘娘搭救,奴婢早就含着冤屈,死在尚方司里了。”
说罢,她向长安深深伏拜,“奴婢多谢皇后娘娘救命之恩。”
长安心下动容,她深深闭目,却只是一言不发。如今的局面已经完全脱离她的掌控了,她不知道接下来还会发生什么,又不知道会不会有人站出来像指证钟毓秀一样指证自己。
长安的面色有些发暗,她望着妙春,多年沉痛的记忆又再次涌上心头。
她的败落,因钟毓秀而起。
后宫十七年,钟毓秀没有少算计过她,可是她现在,却变成了和钟毓秀一样的女人,甚至还要比她再狠毒一分。
长安有些怔怔的,心底却在不断地抽痛。
良久,她看到楚洛的眼中有泪光盈然,他的目光仿若无意地扫过她的面孔。长安别过脸去,天地间静寂一片,只有微风吹动树叶的沙沙声。
他薄唇微启,声音却冰冷的没有一丝温度,“淑妃,你算计昭仪,是因为她得朕的宠爱,你容不下她,你与皇后不睦,也是如此。可是淑慎……你们十几年来亲如姐妹,你为什么要这么对她?淑慎从来没有对不起你过,你却还是要害她……朕真的不知道,你是为了什么……”
毓秀满面的泪痕,她忽然冷笑,笑得凄然欲泣,“皇上,您以为您的先皇后真的是那般贤惠淑德吗?她是没有做过害人的事,可她在背后算计您的也不少。这后宫里,有哪一个女人对您是真心的呢?”
说着,她抬起脸来,用手指颤颤巍巍地指着长安,“这个女人,这个坐在你身边的女人,她是如今的皇后,可是你问问她,她的真心去哪里了?她还有心吗?臣妾虽然不是一心对您,但皇后是吗?!可是您宁可信任皇后,也不信任臣妾!”
“住口!朕看你是真的疯了!”皇帝勃然大怒,面色沉沉如磐石,“来人,将淑妃带下去,幽禁荣华殿,没有朕的旨意,非死不得出!”
“皇上!”
钟毓秀跪在地上,脸上弥漫着强烈而痛楚的绝望,两个侍卫立在边上,伸手就要拉她起来。
“放开本宫!”
她几乎失控的大喊起来,两个侍卫吓了一跳,立刻收回了手。
钟毓秀抬起眸来,一个一个地望过去,她的眸光在楚洛的面上停留许久,终于黯淡下来。她缓缓站起身来,隐忍着道,“本宫自己走。”
在两个侍卫的监视下,钟毓秀跌跌撞撞地走出了明德宫,那一刻,像是过了很久很久,长安目视着她,心底却有无限的酸楚。而那一抹艳丽的身影,渐渐迷失在日光下,终究消失不见。
过了许久,长安方听得楚洛沉沉的叹了一口气,沉声道,“淑妃的父亲在前朝鞠躬尽瘁,加之月容自请远嫁,朕不能重罚她,就算不为她,也要为了云玮和月容着想。”
长安默然颔首,“皇上仁慈。”
出了明德宫的门,天色却渐渐有些暗淡了,长安快步追上朱政,眼中忽然温热,“多谢。”
朱政微微颔首,“皇后娘娘何出此言?”
长安衔着眼底的一丝苍凉悲绝,缓缓开口道,“朱政,对不住。本宫算计过你,可终究,还是你帮了本宫。”
朱政轻轻一笑,坦然而望,“一桩好的姻缘,并不算是娘娘的算计。”
长安眸光一动,重复着道,“多谢。”
朱政淡然垂眸,“皇后娘娘不必谢微臣,要谢的话,就谢王爷吧。王爷走之前嘱咐过微臣,无论如何,一定要保娘娘的周全。我亲口答应过王爷,所以绝不能食言。”
长安眼眶微润,可话到嘴边,却哽咽的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她不经意的姿态掩去一星溢出的泪光,默然低首。
桃夭宫内,烛火轻曳,长安的一双眸里燃起幽暗的火苗,一点一点,泛着徐徐微光。她的手中握着那枚白玉,缓缓出声道,“几更天了?”
晚香微微垂眸,“回皇后娘娘,已经二更了。”
长安淡淡地“哦”了一声,眼睑低垂,眼角却泛起一抹柔亮的光泽。
许久,她忽然开口道,“月容帝姬知道消息了吗?”
“是,消息已经递到明秀阁去了。”
长安微微抬眉,“帝姬有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