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南康长公主与吴王之间却并非如此简单。
南康刚发完火,就有两名妙龄少女从驿站里款款走出,恭敬的在南康面前伏下身子,异口同声道:“我家王爷有请公主殿下入内一叙。”
南康见她俩容貌秀美,举止文雅,衣饰华贵,一左一右,看起来一般无二,连声音也像是一人口中说出。如此双姝,放在宫中也是顶尖的,想来是吴王跟前得宠的婢妾。对方姿态放得这么低,足见吴王诚意,她也不好当众失态,只扬起头冷冷哼了一声道:“阿螭呆在西北那苦寒之地这么多年,倒是挺懂得享福。”
阿螭是吴王的小字,在场众人只有南康公主叫得,连桓?之都喊不出口。众人只得装作没听见,低头敛目跟在南康身后。停滞许久的车队终于浩浩荡荡进了驿站。
南康刚在正厅里站定,却听一个声音笑道:“阿姊的脾气还是这么大。”只见一名年约二十八九岁的俊秀青年从屏风后面慢慢走了出来。
那双胞少女一见,眼中流露出欢快之色。她两人虽得宠爱,此时也不敢随意踏入正厅,只与其他仆役一道立在门外,齐齐朝他行了一礼,莺声唤道:“王爷。”
那人便是吴王司马蔚。他头上所戴之物并非时下流行的漆纱笼冠,仅仅用一根通体透亮的玉簪绾住,手里摇了一把折扇,身上宽衫广袖垂裙附带,足下着白袜踏木屐,肩上简简单单披了一件鹤氅,竟似丝毫不畏寒冷。
桓?之久闻吴王大名,未及弱冠之身便扎根西北苦寒之地,军纪严明且治理有方,近十年来大晋与魏秦、梁周两国一直相安无事,不得不说也有吴王一份功劳在其中,这也是皇帝不愿动他的理由之一。桓?之毕竟年少,对吴王这等认为难免会存在憧憬。他原以为吴王必然身长八尺虎目剑眉,没想到竟然是如此一派闲云野鹤之风。这般品貌若是放在平时,桓?之见了必定击节赞叹。只可惜对方刚刚折了母亲的脸面,桓?之心中五味陈杂,脸上便有些尴尬。
南康可没他想得那么多,只冷笑道:“听说你将本宫的人剥了衣裳吊在树上?”
司马蔚还未说话,那双胞少女便叽叽喳喳开始告状。
这个道:“公主有所不知,那人好生无礼,进来就踹王爷的门。”
那个道:“可不是?在王爷面前还自称是爷爷,还满口污言秽语。”
这个又道:“听说他之前就在院子里嚷嚷着要让大伙儿都滚出去给公主腾地方。”
另一个赶紧说:“这大冷天的,外面又这么黑,公主心地善良,才不会让他做出这种事,一定是刁奴仗势欺人。”
这两人声音清脆,你一言我一语,将殷大说话的语气都描述得惟妙惟肖。说罢,才仿佛惊觉自己无礼似的,齐齐伏下身子以额触地道:“婢子无礼,请王爷恕罪。”竟然丝毫不把公主放在眼里。
南康的脸色越来越难看,还是桓?之立在背后冷声道:“阿舅的人果然好礼数,我母亲与您说话,她们居然敢插在中间长篇大论。”
吴王点头道:“你说的很是,这两个不知好歹的丫头就送给你了,要杀要刮随你处置。”
那两名少女立刻吓得脸色发白,连连一头触地,磕着额头都红了,看起来就跟两只红着眼圈的小兔子,在风中瑟瑟发抖,越发让人看了不忍。就连南康自己的手下也觉得是殷大咎由自取,丢了公主的脸。
桓?之脸色一变,正要上前,又听吴王意味深长道:“我忘记了,兰卿也长大了。阿吴阿越皆是处子,怜香惜玉也是可以的。”
他一副长辈为你好的表情,只能让桓?之怒目而视,原先那点仰慕之心早就烟消云散。
南康也不是傻子,抬手止住儿子,目视吴王道:“长者赐不可辞,即使你阿舅相赠,你就收下吧。回头看哪个家奴顺心,赏了她们就是。”她这话一出,收下仆役皆喜形于色;那对姐妹花则脸色惨白,伏在地上几乎昏死过去。南康话锋一转,又道,“只是不知道阿螭不在自己封地上,跑到京城来做什么。藩王非召不得私自入京,可不要在御史台落下什么话柄啊。”
吴王笑道:“这不是在这里等着圣人召见么,不然孤也遇不到阿姊。”
南康哼了一声,道:“你小子倒是乖觉,前几年圣人召你回京,怎么不见动静?”她顿了顿,目光在他身上打了个转,微微一笑,“啊,本宫知道了。父皇与母后一直担忧阿螭的身体,这么冷的天还穿的这么精神,想必阿螭身体已经大好了罢。”吴王早些年一直称病,拒不回京,现在可不让她抓住把柄了。
吴王叹了口气,又摇了摇扇子苦笑道:“这事说来话长。孤初到西北那几年,年少气盛,不小心中了奸人暗算,导致热毒缠身。养了这么多年,天气一热还是生不如死,只有在现在这种天才稍微好一点。越往南边走,人就越不适应。孤这辈子大概注定得呆在西北了。”
南康见他说的煞有介事,心里却全然不信,嗤之以鼻道:“什么热毒如此霸道,难道连京中的太医都治不好?若是你早几年回京,没准现在早就好了。”
吴王避而不答,只是笑道:“阿姊说笑了。之前实在是出于无奈,现在身子稍微好点,想想孤年纪也不小了,内宅也该有个人操持,就想请太后与圣人赐个婚。”
南康听到赐婚二字,心中不由一动,脸上也露出些许笑容来:“不知阿螭想要求娶的是哪家的贵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