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夏就耸肩,赔笑道:“奴婢就是老实人,少夫人是个聪明的,她一定能体会夫人的良苦用心。”
唐夫人不置可否地看了她一眼,转身又去了小佛堂诵经。
半夏当即跟着她进去,服侍在旁边。
范府,因为知道云罗身子不好,范老夫人特意派了人用轿撵在门口把她抬到了院子里。
云罗踏进范老夫人的屋子时,步伐坚定,毫不迟疑。
红缨和青葱在主子的示意下留在了门外。
屋子里有一股子清冷的味道。
不比一般人的屋子,熏着甜甜的暖香沁人心脾,范老夫人似乎格外喜欢那些清冷的东西。
她又想起从前在苏州狄府陪伴老夫人的那段日子,每日抄上几个时辰的经书,心如止水。
那时的她对范老夫人何等地钦慕,哪里会想到今天的百感交集?
就像朝思暮想要吃一个橙,外表金黄灿烂,以为内里酸甜可口,却没想到拨开来一看,是个烂心的,心里的难受简直是堪比吃了老鼠药一般。
云罗整顿了一下思绪,敛去腮边的情绪,扬起温敦的笑容,朝正中的范老夫人快步走去。
“老夫人……”她曲膝欲行礼。
老夫人却先她一步,从座位上下来弯腰扶她——
“你身子不好,做什么又要行礼啊!能来我就很欣慰了。”老夫人一脸和蔼,和话里却藏着话。
云罗微微抬眸,目光与她相接:“老夫人这么说,真是折煞我了。”神色间却异常坦然,没有一点局促。
范老夫人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儿。眼中闪过一丝光芒,接着携着云罗的手把她按在了临窗大炕上坐下。
“好久没见你了,身子好些了吗?听说你胃口不好,老是头昏想睡。我瞧你脸色不好,白白的,瞧瞧,这下巴都是尖的。你是不是不习惯京城的饮食啊?既然不习惯。那府里有没有请个江南的厨子,经常做些江南的菜系给你调理调理胃口?”范老夫人劈哩啪啦说了一通,十足十地长者对孙女的爱护。
时光好像又静静地转回了她刚进京城的那次会面。
也是在这个屋子。同样是坐在临窗大炕,她挨着范老夫人坐着,两个人手拉着手说着体己的话。那时的她,听到这些。心里暖流阵阵。此刻的她,却觉得恍若隔世。
见她只是沉默。并不回答,范老夫人顿时脸色就有些寡淡下来,一时间,屋子里的气氛有些凉。与窗外春日的灿烂眩亮形成鲜明对比。
想了想,范老夫人就淡淡道:“怎么,少夫人如今也跟我老婆子见外起来了?”
眼睛微微眯起。目光隐约透出不善。
气氛疏离而冷淡,两人之间好像有堵气墙隔着。虽然近在咫尺,心却天各一方。
若是从前,云罗恐怕早就心跳如雷、胆怯不安了吧?
可如今的她,又怎么会被她的言语而搅乱方寸,尤其是想到连日来范家出的桩桩事情,深陷泥淖,然后思绪就转到了范老夫人捎给她的“玉佩”二字。
她心中一动,目光转过来,溢出流光溢彩,朝着范老夫人娴静道:“老夫人,我怎么敢当啊!只是心中疑惑,刚刚有些分神了,竟然不知不觉就错过了老夫人的关切,我真是不孝。”说着,就在范老夫人微霁的目光中对她的问话一一作答。
神态从容,言辞婉丽,姿容秀妍。
这样的她,如同高悬在空中的明月,再也没有了乌云的遮盖,光华皎洁,任谁都忽视不了。
如同当年的那人一般。
范老夫人的心突然有种涩涩的痛,眼眶里就有水汽在积聚。
似是感受到她的情绪,云罗突然安静下来,怔怔地看着她,黑色眼珠幽幽静静。
“老夫人,你……”她想了想,就问道,“我有一事心中疑虑,想请老夫人解惑。”
神情万分郑重。
范老夫人怔了怔,而后不答反问:“你有什么疑惑?”
云罗就迎上了她的目光,从自己的胸前掏出平安扣,问道:“老夫人所指的‘玉佩’说的是这块吗?”
范老夫人看到那块平安扣,神情中突如其来的激动,手指微颤着缓缓靠近,直到握在手中轻轻摩挲。
那目光,专注而炽热。
好像这平安扣对她是特别重要的东西。
云罗见状,心里却有种难以名状的不舒服。
原来,老夫人果真是奔着这块玉佩来的。瞧她的神情,分明认识这东西,既然认识,那自然就知道她是林家的后人,那此刻约她前来,必然是想借着她“罪臣林家后人”的名头打击唐家。
虽然,在来之前再有心里准备,可还是存着一丝微弱的期望,期望一切不过是自己的“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可事实偏偏是她猜测得分毫不差。
人心的丑陋再一次曝露在她面前,真实而肆意。
忍住心底泛起的阵阵难受,云罗抬眸注意观察范老夫人的一举一动。
意外发现老夫人眼眶里的点点泪光。
她……在哭?
“老夫人,你认识这玉佩?”她轻轻出声,目光平静。
与她的平静现成鲜明对比的是范老夫人,她哑着声音,颤颤道:“认识,认识……距离我上次看到这块平安扣,整整几十年了……那时,我还是个孩子呢!一晃眼,大半辈子都过去了……”
目光中闪过许多的情绪,其中,最清晰的是怀念。
怀念?
老夫人看到这块平安扣想到了什么?
而且,听她的说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