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周二,蒋小婵都像条跟屁虫一样,低着头,跟在陆遥身边。
但凡他回头,肯定能看到一张红扑扑,笑盈盈的脸。
这张漂亮的脸充满了恶意。
蒋姑娘洞悉一切。
毕竟昨天就是她把陆遥从社长大人的魔爪下解救出来的。
为了请动这员救兵,陆遥自然得把前因后果交代清楚……
早知如此,昨晚还不如跟社长在医务室里对一晚上台词呢。
陆遥现在最后悔的就是发了那条求救短信,以至让蒋小婵抓了把柄。
今天的课上完了,他们正走在从教室往宿舍赶的卵石小路上,近是亭台碧池,远是校舍学子,闹中取静。
“陆遥,陆遥……”
“嗯哼。”
“快看那条鲤鱼,它看到池子里有个袋子,本来以为能吃到面包吧,结果被袋子粘住了,看着好可怜……”
陆遥额头青筋一跳,第一次发现这个永远害羞的女同学还是个刀子嘴巫婆心。
他冷冷回应:“关你屁事!”
“你怎么就没同情心呢,鲤鱼又没惹你!”
“那我是不是应该跳下去帮它解脱?”陆遥呲着牙,笑得好可怕。
蒋小婵打了一个寒颤,小心翼翼后退两步,明智地决定岔开话题。
“那个……说到跳河,我们是朋友吧?”
这两个断句有一毛钱关系吗?
陆遥忍着,忍着,微笑回答:“当然。”
“那要是我跟罗雪一起掉水里,你先救谁?”
陆遥仰天长笑,正打算狠狠羞辱过去,找回场子,一低头,蒋小婵居然跑远了。
蒋姑娘捂着脸,蹦蹦跳跳,隐隐约约还能听到什么“艾娃好爱秀”还是“哎呀吼嗨咻”之类奇奇怪怪的词。
不愧是蒋家的女儿,进退有度,实在是一个值得尊敬的对手!
陆遥对着蒋小婵的背影拱了拱手,换个方向撒丫子奔向余大地铁站,连宿舍都不打算回了。
……
回到店铺正是晚饭时分,夕阳西下格外撩人。
陆遥转过屏墙,扑鼻就闻见一阵饭香。
蒋小娟正在吃饭。
她坐在小马扎上,面前是一张比膝盖略高的小圆桌,桌上两块腐乳,一碟热气腾腾掺了辣子的炒豇豆,手上则是一小碗喂鸡都喂不饱的白米饭。
陆遥一愣。
“我给你饭钱了呀,这么虐待自己干嘛?”
蒋小娟白了陆遥一眼。
“我本来就是素食主义者,饭量也就这么大,怎么就虐待自己了。”
“但你姐吃得很多。”陆遥不知廉耻地进行诽谤。
蒋小娟不理他,小口把饭喂进嘴里,小鸡啄米似的动作和蒋小婵如出一辙。
陆遥对这秀气的吃饭动作见怪不怪,自觉自愿跑去后厨,给自己盛了大大一碗米饭,又捞出两块酱豆腐,翻出几根腌黄瓜。
今天没有肉,因为除了不好拆的空调和厨卫,他爹的员工搬走了一切,包括冰箱。
蒋小娟也算不到陆遥会在今晚回来,自然也不会刻意准备。
不过这没什么。
陆遥不是什么讲究的人,更别说余慈人有咸就能下饭,菜式什么的只在其次。
祭完五脏庙,陆遥干掉剩菜,收拾碗筷,统一交给蒋小娟清洗,然后……
然后他决定发呆。
就那么摸着貔貅,盘腿坐在蒲团上什么都不想,只是发呆。
上两天忙着搏命,昨天险些要命,今天一下子闲下来,陆遥只觉得做什么都提不起精神。
要不是外头太阳还没下山,他甚至都有关门歇业的心思。
蒋小娟看起来也差不多,洗好碗慢慢腾腾爬上二层,呼啦把帘子一拉,不多时就躺在床上,只钻出半个身子,玩着手机权当看店。
这就是传说中的贤者时间。
脑袋空空,心也空空,直到窗外最后一抹阳光被地平线吞噬,把店里的光亮彻底交给日光灯。
“哎……”两人异口同声叹气。
“老板,你刚才在打坐?”
陆遥撇撇嘴,口不应心:“术法修为皆在悟,一刻不悟,此生虚度。”
“那您悟出什么了?”
“无善无恶心之体,有善有恶意之动,知善知恶是良知,为善去恶是格物。”
“所以蒲团不够软?”
陆遥一脸黑线,没想到自己说得这么隐晦,居然也被蒋小娟听出来了。
善恶如无物,认知皆有根,这四句话的根就是“体动知物”,他动一下,就知道屁股底下是石板,自然是蒲团不够软的意思。
他心下赞叹,嘴上却不能承认。
“叫你不读书,这是王阳明的心学要诀!”
“噢,那您到底悟出什么了?”
陆遥恨不得撕了自己这张嘴。
他叹了口气,开始施展缓兵之计:“善恶本是一念之间的东西,我在想马韵生和他的两个鹰犬,身负奇术却误入歧途,不想着造福社会,只为个人得失,连基本的良知都不顾了,我们同为术士,应该引以为戒。”
蒋小娟认同地点了点头,陆遥成功度过危机。
“小娟,你又在想什么?”
蒋小娟一愣,撇撇嘴,同样口不应心:“我在想老板年纪轻轻,一个人打赢三个坏蛋,却连一点伤都没有,太厉害了,大概这就是所谓的天才吧。”
陆遥认同地点了点头,蒋小娟同样度过危机。
铺子里重新陷入尴尬的沉默。
等了许久……
“我去关门。”“我去关灯。”
两人对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