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境将深埋在记忆深处的画面重新呈现出来,有时候只需要一线隐秘而关联的线索。
那是新入伍的向导少女第一次见到自己被配对哨兵时的情景,她正处在骄傲不可一世的年纪,对一切父辈与上级强行安排的命令都心存排斥,下巴抬的与高高束在脑后的马尾一样张扬,第一次见面就对日后的搭档出言不逊,“你就是那个‘极北的笨熊’?”
“……是极北的暴熊。”哨兵的年纪比她大了不少,已然是青年的模样,身材高大,浅棕色的短发与冰蓝的眼睛表明了他来自寒冷的北地。青年无奈的捎了捎后脑勺,眉骨处有一道醒目的伤,是在战场上留下来的,“不过那都是周围人无聊给乱取的绰号,我是麦凯恩·霍其,隶属‘苍之牙’第三小队。”
“麦凯恩·霍其上尉。”少女扬起了酒红色的长发,“我承认你是一位优秀的军人与哨兵,但是很可惜,我不能与你缔约连结。入伍之后仅凭机器的匹配度就必须与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完成相守一生的约定,我认为这是非常不合理的制度。”
“这一点我们倒是所见略同呢。”棕发的青年笑了笑,让眉骨上的伤疤显得不那么狰狞,“……很遗憾,我也无法放心将后背交给一个连骨架都还没长开的小丫头。”
那时候的罗赛才到对方的腰那么高,仰视的时候气势却是一点不弱,被军部寄予厚望的两人在初次见面时却都十分嫌弃对方,说话之间夹枪带炮。气氛顿时有些紧张,罗赛哼了一声转身要走,却被一头突然出现的北极熊给拦住了去路,与收敛起笑容满目沉色的宿主不同,巨大的白熊看上去十分喜欢罗赛,不仅伸出舌头舔她,还不顾少女的惊呼将人顶到了自己背上,反正不让她走。
而罗赛的精神体也出现在了麦凯恩的身边,朱雀拖着艳丽的尾羽蹲坐在哨兵的肩头,似乎把这里当成了新作的窝,完全没有要离开的样子。
罗赛麦凯恩:“…………”
精神体反应哨兵与向导的潜意识,通常不会被宿主控制,眼前的情景仿佛是在嘲笑两人‘嘴上说着不要,身体(精神体)却很诚实’,原本剑拔弩张的的气氛顿时有些维持不下去,麦凯恩尴尬的咳了一声,强行扭转话题,结束了这一次不算愉快的会面。
…………
……
罗赛自黑暗中豁然睁开双眼,冷汗在梦醒的瞬间涌出了毛孔,她条件反射般拉开了床头柜的抽屉,从里面翻出了旧式的香烟与打火机,抖着手点了好几次才点燃它。香烟冒出寥寥的烟雾升上半空,浓烈的烟味刺激着向导的感官,罗赛深吸了一口气,点燃了烟却没有抽,只是将它夹在手指间,像是在用这呛人的烟味安抚自己深陷梦魇里的神经。
朱雀悄无声息的出现在床尾,华丽的尾羽在夜色中泛着点点萤光,罗赛自嘲的笑了笑,“……你有多少年没因为这事出来过了?”
精神体一般会在哨兵向导情绪波动激烈,或者想要反应一些内心意识的时候出现,然而随着对精神力掌控的提升,精神体无故自行出现的次数也会相对减少,罗赛甚至记不清上一次朱雀自己跑出来是多久以前的事了。
果然还是今天下去那场安抚消耗太大了吧?罗赛望着手指间寥寥升起的白烟,目光有些放空。毕竟她现在是一举一动都得保养好自己的‘老年人’,直接与两个s级哨兵的精神力碰撞还是有些吃力,她已经感觉到连结神经的末端传来针扎般的刺痛,还梦见了跟那个人初遇的场景……
“很像吧?西格跟那头暴熊。”罗赛望着朱雀喃喃道,“……都是那种口是心非,精神力沉稳厚重,发起怒来却格外尖锐的类型。”
“所以才会在这种时候又梦到过去吗?”朱雀当然不会给她答案,罗赛在烟味的环绕中闭上了眼睛,那个人身上总是带着这样的味道,明明是个感官敏锐的哨兵却烟不离手,也不知道他的神经是怎么忍受这剧烈刺激的。她很想再笑一笑,然而嘴角似有千斤重,仅仅是往上勾一下仿佛都会耗尽她所有的力气。
黑暗让向导的精神与情绪都更加敏感,想要继续睡觉是不可能的了,搞不好还会习惯性的滑向意识的深渊,罗赛索性起床点亮了灯,看了看还没有消失的朱雀,调出通讯器联络了研究所那边,而后披上衣服走出门去。
时至深夜,研究所底部也依旧是灯火通明,今夜负责值班的是雪莉老师与她的助手,娇小的女老师与罗赛一样在学院制服外面套着白大褂,见到罗赛有些诧异,扶了扶眼镜,“怎么这么晚过来?”
罗赛是那种严格遵守时间上下班的人,工作虽然尽责,但想要她在半夜起来主动加班却是天方夜谭,雪莉老师拿着监控数据的仪器跟她一起走进了最里面的实验室,忍不住好奇的问道。
“反正睡不着,刚好又遇到点意外,不如贡献给实验数据吧。”罗赛指了指飞在自己上空的朱雀,红鸟像是明白她的想法,拖着华丽的尾羽落在了实验室中的培养仓上,转头梳理自己的羽毛。
雪莉老师摁下了眼镜上的特殊装置,这可以让身为普通人的她也看见哨兵向导们特有的精神体。见到朱雀的时候她也很意外,这显然和下午安抚狂躁哨兵时的情况不一样,精神体自行出现的情况在学院里虽然并不少见,但在这里工作多年的雪莉一次也没有在罗赛这里见到过。
“回想起来我们还没有测控过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