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柏怎么来了?”韶光令婢女呈上各式点心吃食,轻抚窝在椅旁的小脑袋,力道温柔得让宴承柏不由在那细软手掌下蹭了蹭。
宴承柏实为宴殷去母留子抱到主院抚养的独子,虽为庶出,但因这双重身份,在侯府同嫡出无异。人人都道他今后会被侯爷请立为世子,并不敢有人怠慢。
宴承柏自幼生母嫡母皆逝,因种种缘由,宴殷亦时常避免他与老夫人太过亲近。是以韶光于他而言才是最为亲近的人,亦姐亦母。
“前几日姐姐病的时候就想来了,但爹不让,说要让您安静休息几日。”宴承柏将一叠宣纸递上,眨眼道,“怕姐姐责备,承柏已提前做好了今日功课。”
韶光一笑,随意掠过宣纸上工整字迹,未说什么。承柏自幼懂事,除偶尔会有些孩子天性,其他时候都很让人省心。
“姐姐。”宴承柏靠近了些,“是那位穆王惹您犯病的?”
韶光顿住,眼眸扫去,“承柏从何处得知?”
宴承柏狡黠一笑,“那位穆王殿下近日每天都会来侯府,带来成箱礼物不说,整日陪着爹对弈练剑。几次想来探望您,但都被爹拒绝了。”
宴承柏未说出口的是,他这几日同这位穆王接触不少,“赔礼道歉”四字正是穆王亲口道出,这话并不难猜。
“哦?”韶光不知此事,料想是爹爹有意瞒着自己,她不置可否,只道,“看来穆王闲得很。”
宴承柏偏头打量,见长姐眼中并未因穆王泛起涟漪,便知道她对穆王无意。但这几日观察来看,他有些了解穆王心思,也很是敬佩穆王此人。相较于沉默甚至颇显木讷的江锦年,他自觉穆王这般人物更适合姐姐。
宴承柏心觉,长姐身娇体弱、fēng_liú雅致,以锦年表哥的性情,其实与长姐并不合适,亦不能很好守护长姐。往日父亲在此事上对锦年表哥的欣赏,他着实不知从何而来。
如今不过七岁的宴承柏甚是早熟,心中已开始筹算起何人更适合当姐夫来。韶光看不出他这心思,与他含笑聊过几句,便让嬷嬷上前给他测量身量,“我记得月前这衣裳还合适得很,今日看着就短了这么多,长得倒是快。你院中伺候的人也不知去说一声。”
“同阮姨娘说过了,想来阮姨娘太忙,便疏忽了罢。”宴承柏话语一带而过,转眼笑盈盈央着韶光教自己解九连环。
“是么。”韶光略沉下眼眸,似有深思。
平威侯府中管家权分为三份,一为宴殷心腹管家,二为老夫人,三为韶光。但几月前韶光普济寺受惊需好好休息,老夫人便道自己年事已高不好管理过多,提议让阮姨娘暂代,时至今日,阮姨娘也未有主动归权之意。
韶光不急,念春等人自也不好催促。而且阮姨娘这几月行事也确实让人寻不出什么错处,不料今日宴承柏一来,便让几个婢女听出不对。
阮姨娘竟如此大胆,敢苛待侯爷独子?婢女们心中思量,介于宴承柏在此,便暂时捺下待稍后再语。
“听说爹要重新为姐姐请位先生。”宴承柏忽然对韶光挤眼,悄悄道,“事先向姐姐通报一声,如果您不喜欢,可要早些对爹说。”
原先教韶光棋书二道的女先生告老还乡,她便悠闲了半年。闻言韶光并不吃惊,轻敲宴承柏脑袋,“小滑头,当我和你一般讨厌先生么。”
宴承柏皱眉,“先生迂腐刻板,还不让人说么?”
“虽有些刻板,腹中学识却是无错。”韶光令他坐在旁侧,不紧不慢道,“让你学的是先生所授学识,未让你学为人。你三位先生,难不成还得个个性子都得与你合拍才行?”
“姐姐教训的是,承柏记住了。”宴承柏乖乖认错,态度良好地让韶光一哂,亲自喂他一口点心以作嘉奖。
在东耳房赖了一个下午,宴承柏方在韶光叮嘱下离去。不想正好在抄手游廊碰见一丽装女子,面容清秀,身形婀娜,正是刚随老夫人回府的阮姨娘。
宴承柏顿足,客客气气道了一声“阮姨娘”。
阮姨娘满面笑意,香帕带风,“柏哥儿去看大姑娘回来?听说大姑娘正在休养,我也不敢过多打搅,如今可好了?”
“姐姐已大好了,多谢阮姨娘关心。”
“柏哥儿这话倒显生疏。”阮姨娘小步走近,亲近道,“柏哥儿走得急了,这额上都出了汗,回去可需记得换身衣裳。”
说罢便想帮忙拭汗,被宴承柏轻巧避过,“阮姨娘,承柏还有功课未完,先回房了。”
含笑应声,阮姨娘不急也不气,温和看着他远去背影,直至最后才微微一叹,神色失落。她无子无女,柏哥儿是侯爷独子,年纪又小,她自然想同人多亲近亲近。只是也不知平日大姑娘是如何教导,柏哥儿竟对她客气得很,从不肯任她靠近。
宴承柏回了小院,奶嬷忙迎上前,见着他便惊叫一声,“我的小主子,您怎么穿了这么一身去见大姑娘?这衣裳小了些,早被奴婢压箱底了。您这一去,大姑娘指不定得怎么责怪奴婢们伺候您不精心呢。”
“是吗?”宴承柏上下扫视自己,满不在意一笑,“不碍事的,我穿着倒还觉得舒服。天色还有些时辰才暗,我再去书房练会儿字,没到晚膳的时候不要打搅。”
“哎,是。”
日暮西垂,晚风渐起。
三月春夜犹有寒意,院内落花随风拂至窗栏,被怀夏轻轻用手扫去,支上小窗道:“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