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熙凤服侍贾母用饭在这里不过三月,实则却是做了几十年,闭着眼也能做好,自然是十分得贾母的心,拉着她抹了手腕上一个镯子便给她戴上道:“好孩子,你身边两个丫头跟着翡翠做事十分伶俐,你又这样可人疼,这个便赏了你了。”

王熙凤低眉一看,只见上好的羊脂白玉镯,便知是贾母体己,忙笑道:“偏了老祖宗的好东西了,谢过老祖宗,待来日姑妈来了,我再给姑妈磕头谢恩。”

贾母便笑道:“谢我也罢了,如何还谢你姑妈呢?”

“若不是姑妈归宁,老祖宗这样喜欢,我也得不了好东西去了,自然要谢姑妈的。且姑妈如今做着国公夫人,我只乖巧些,姑妈若肯看在老祖宗面子上指点我一二,我便受用不尽了。”

贾母最喜人夸她的yòu_nǚ,如今爱女归宁在即,越发牵念焦虑,只是自己不好总开口提,王熙凤嘴这样乖,更叫她喜欢:“凤丫头这孩子,又温和又知礼,是个难得的孝顺孩子,老大媳妇儿,这样好的孩子偏了你了。”

邢夫人自得了这个儿媳妇,在贾母跟前也不再动辄得咎,兼之王熙凤对她也恭敬,自然也喜欢:“老太太最是圣明的,定下了这门亲事,偏了媳妇也罢了,还是偏了您亲孙子呢。”

贾母也十分欢喜:“成了亲,琏儿也懂事好些了,这些日子你们在里面辛苦,琏儿在外面却也跟着他二叔很是忙着。”又指着王熙凤道:“前些日子小夫妻两个来请安,站在我跟前儿,真是一对儿璧人似的,叫人看着便喜欢。”

她们婆媳三代这样讲话,旁边看着十分温柔慈和的王夫人,实则心内十分苦涩难言:长子一病去了,留下媳妇出身不高,又不灵分,只是枯木一般守着寡,难叫人喜欢。现在听着这一对儿璧人,只叫人刺心。

于是她便堆笑道:“我听说,昨儿姑奶奶又打发人来送了信,说带了个江南的厨子,姑奶奶自幼脾胃就娇惯些,本来媳妇还想着,姑奶奶多年未回京,怕是想吃京菜的,如今却没了主意,请老太太的示下呢。”

她如今是管家的太太,这样问着正是堂皇正大,也叫邢夫人生气:这爵位自家袭着,却只能住在东跨院,看着这弟媳管家。她本就是悭吝短视之人,从前不加掩饰,自得了王熙凤这个儿媳妇,明里暗里婉转着与她说了:二太太管家却是老太太的主意,如刺着王夫人,却是给贾母没脸了,贾母自然不能欢喜。于是这些日子邢夫人才能都忍耐了。

也是王夫人想着岔开话题,一时不慎,这番话说来,如她跟贾敏十分和睦,便算得上体贴了。可惜她与贾敏还有些不快,贾母何等人物,从前如何不知晓,只是贾敏是她一手教导出来,未出嫁的姑娘又极金贵,从未吃过亏她才不理论。

如今叫王夫人这样一说,贾母心里便怫然不悦:王夫人这话岂不是说着贾敏忘本,林家是江南世家,嫁去十年便连京菜也不吃,且回娘家来摆谱,倒成了个轻狂人了。

王熙凤最会察言观色,也不替王夫人分辨,只是肃立当地。听贾母淡淡道:“敏儿自然是吃惯京菜的,且不说旁的,从前家里的口味都随着她来,如今她回来自然不会不惯。只是我那好玉儿,你们也知道,生的娇弱些,皇后娘娘特地拨了太医看了,只说不必吃苦汁子,叫日日药膳养着呢,这才有了用惯的厨子,如今提前送了来,也是敏儿仔细,不然岂不是要你手忙脚乱?”

王夫人忙起身应了。知道自己说错话了,忙打叠精神道:“年节下随着老太太进宫拜见皇后娘娘,娘娘便多问起玉儿,可见外甥女日后是有大福气的。”贾母这才罢了。

邢夫人在旁含笑微微,只叫王夫人看了气闷。

又看王熙凤只是低眉敛目站在一旁,知她是新媳妇不好说话,心里也难免暗叹:王家两位兄长竟无子嗣,只得过继了旁系的,长兄只余下这一个女儿,从前只夸到天上去,只说世间男儿也不及,聪慧伶俐,杀伐决断。可见父母偏心,总觉自家孩子好,如今看来,虽□□大方,却和顺柔婉,虽言谈爽利,却连高声大气训斥下人都不曾有过,颇为宽和,如此倒叫她难以施展了。

她再不能想到如今这个娇柔婉丽的侄女却是地府归来将她恨毒的魂魄。

贾母亦是公侯小姐出身,人老成精。虽如今偏心次子,又叫小儿媳管家,却绝大半是为着长子昏聩长媳出身低微上不得台面所至,心里却还是将贾琏这个孙子来看重,特意娶了王家独女与他,而给二房长子却取得是国子监家小姐,意在大房袭爵,让二房靠读书上进,只盼着孙辈能重振贾家。现如今看来,贾琏虽读书不通些,但生的fēng_liú俊俏,俗务上亦颇有能为,且姑父眼见得做得宰相,只怕日后也有些前程,而长房孙媳又伶俐聪慧,长房倒有些起色……反而她偏心的二房,那样一个读书识字谦逊明理的长孙去了,简直剜了贾母的心肝去,好在宝玉生的聪明俊秀,才五岁的孩子已看出与众不同的早慧来。

故而贾母虽然偏心,却也不打算压制长房,长幼有序,但凡贾琏有个儿子,这爵位无论如何也轮不到宝玉身上。只是她既然活着,家里自然事事她这个老封君说了算,让她亲手带大宝玉,在分家前为他寻个极好的亲事,她才能安心。

如此的想法转着,贾母自然盼着贾琏宝玉两兄弟相互扶持的,于是见王夫人借着她的势要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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