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并不怎么讨贾母喜欢,只看王熙凤便知道,贾母喜欢那样爽脆活泼的人。不过是邢夫人这样的愚人对比着,王夫人又会生孩子,三个孩子贾母都爱的养在身边,又是贾政的妻子,所以才叫贾母看重,管着府里。
只是这几年来,贾母也叫邢夫人并王熙凤跟着管家,家里三足鼎立似的,家下人谁也不敢得罪。王夫人是内里狭窄的性子,怎么能忍,行事自然不如从前稳重,便愈发叫贾母厌烦。
如今两个玉儿之事,可算得贾母老年来最重之心愿,好容易多年水磨工夫做下来,让贾敏能吐口,又是王氏从中作梗,怎么不叫贾母大怒。
贾敏起身道:“母亲要是恼了,可就是女儿的不是了。女儿常来家里,本是尽孝,如惹得母亲烦恼,更牵连二嫂,女儿便不敢回来了。”这番话更是可怜可爱,贾母听她这样说,只得收了怒色,又拿好言好语来哄她,只是贾母多年老封君,如此憋火,自然有天要更大的落在王夫人身上的。
若说起天下女子爱子之心,大约都是恨不得面面俱到的。
贾敏今次既要离京,便要临行前将诸事安排妥当,故而亲手给贾母奉了茶,笑着另起话头:“母亲,听说金陵薛家要入京了不是?”
贾母便淡淡的:“薛家哥儿依财仗势,打死人命,我们家不必沾手,叫他舅舅王子腾料理去。”
“听说薛家倒有个女孩,生的美貌端庄,读书识字的。比宝玉只大两岁?”
贾母人老成精,如何不懂,又见女儿将自己望定,便道:“傻孩子,薛家什么人家儿,虽是老亲,但如今不过是个皇商,理会他家子女作甚?”
贾敏眉目舒缓带笑:“母亲,我与你说个笑话,薛家姐儿几岁时也曾有个游方和尚还是道士的,给了个海上仙方,又给了两句吉利话叫錾在金项圈上,随身带着。”
见贾母听得仔细,她越发笑容嫣然,眼眸中似乎要滴出水来一般:“母亲道是两句什么话,我说来与母亲听听熟不熟:不离不弃,芳龄永继。”
贾母何等熟悉宝玉之玉,一听眉毛险些立起来。贾敏仿佛不知贾母动了真火一般,继续慢条斯理笑道:“更有一句话呢:这金需得有玉方能相配,叫个什么金玉良缘呢。金陵不少人家知道,只说她有造化呢。”
贾母简直气的心肝脾肺肾都疼,只是女儿百般劝着,又说以后不敢说了,她只能强行忍耐了,待贾敏告辞离去,说要归家再规整一番,明日随驾出发,这才派人将贾政唤来。
母子二人不知谈些什么,只说贾政晚间便至王夫人房里,板着脸道:“我如今只有宝玉一个嫡子,薛家哥儿这样仗势欺人不学无术的性子可不要带累了宝玉。此事你通不许插手,你也知道我妹妹妹夫的能为,若让我知道你在其中,多年夫妻情分竟顾不得了。”
王夫人忽然得了一顿排头,她再管着家,也管不到老太太房里,贾母又素来看重贾政,叫了去问话亦是常有,故而她也不知因果,只道贾政迂腐性子又犯了,便劝道:“老爷,我们四大家族联络有亲,怎好抛开不理。此事也求不到林姑老爷那边,只我兄长也能料理了。只是我兄长新点了九省提督,要外派出京了。薛家孤儿寡母的,咱们家房舍极便宜,如不肯留,我却没脸见兄长了。”
见贾政只是阴沉着脸,也有些埋怨自家妹妹不看好儿子,落个没脸,却只能劝道:“况且薛家哥儿不懂事,正该在咱们家拘束些,不然在外头任意施为,到时求到家里来,老爷这样宽宏仁厚,哪里能不管,岂不更费事些?”如此贾政才勉强点了头,又严加嘱咐不许薛家哥儿闹出一点事来,不许宝玉常出去耍,这才提脚去了赵姨娘房里。
王夫人自为平白无故受了一番气,只要落泪,金钏儿忙上来劝慰,又拿宝二爷来劝说:“自然是二爷如今读书进益,老爷十分在意,才多嘱咐两句的。奴婢倒记得,太太说薛家宝姑娘端庄大方,最是难得,老太太既爱女孩儿,不如叫宝姑娘多往老太太跟前走动去,老爷是个孝子,若是老太太喜欢,必然不说什么。”金钏儿此时只单纯劝慰,谁知暗合了王夫人心内算盘,倒哄的王夫人欢喜起来,赏了她几件旧时颜色衣裳。
且说王夫人为人精于算计,如今林家富贵双全,为何她仍不欲黛玉入门?正是她有自己心思:宝玉从小养在老太太跟前,与她面前只是孝顺知礼,并不如何亲近,已然叫她如鲠在喉。这几年兄妹二人常见,宝玉待黛玉是如何,她做娘的再清楚没有,只怕这个媳妇儿进了门,自己在宝玉心中越发要靠边儿站了,那么便是这个儿子做了皇上,她也全然靠不着。
且林家极贵,一双儿女都是珍珠一般长大,黛玉身子骨又弱,王氏只看贾敏笼络的林如海身边心里只她一个,便觉嫉恨不喜:难道她家宝玉此生只守着黛玉这样娇怯怯的妻子不成?
宝玉如今读书进益,林如海也常指点着,他林家没有子侄,少不得靠贾家,贾琏可没林家女儿娶,不也得林如海之力,入工部做员外郎,领着实差颇有前途吗。何必非要娶个这样不能拿捏的儿媳妇——只听说日后还是县主,那岂不是自己这个婆婆先要跪了以国礼请安,只一想王氏就断然不肯的。
反观宝钗,薛家富贵却无权,正是最好拿捏得。如是看一看宝钗生的得人意些,那么这个侄女倒是更合适些。说起侄女,王夫人便要动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