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年前,璧城。
热气腾腾的大排档。
“璧城的来凤鱼,采用川菜特制的烹饪手法,以‘麻、辣、鲜、嫩’为主要特征,选一条江水养成的肥美草鱼,切块后,用料酒腌制,待锅内油煎熟之后,加入花椒,辣椒末,也别忘了川菜里面最重要的郫县豆瓣,反复翻炒,待到油呈鲜亮色泽,再加料酒,下鱼块……”
“行了!我们对这鱼是怎么做出来的,一点兴趣都没有!”叶母打断了叶则夫,夹着一块鲜嫩肥美的鱼肉,放进了小叶嘉的碗里:“你爸走哪都爱犯职业病。”
叶则夫无妨地笑了笑,闭上眼睛仔细品尝鲜美鱼块,享受无穷:“舌尖的酸甜苦辣咸,每一口,都是饱含了庖者的心意。”
叶嘉只顾着专心致志吐鱼刺,吃得比谁都认真,都专注。
叶则夫看着叶嘉,脸上展露了慈祥的笑意:“小馋嘴。”
“也不知道是继承了谁的‘优良基因’。”
叶则夫,名厨,美食家,行万里路,亦尝遍了天下美食,此生的梦想,就是拥有一家囊括全国各地美食的特色餐厅,为人庖厨,其乐无穷,被友人戏称为“馋痴。”
美食之行,一场突如其来的天灾,让叶嘉一夜之间,成为孤儿。
那一年,她十三岁。
酒足餍饱,回了旅店,夫妻双双回房休息,叶嘉踏着小拖鞋,站在旅店的走廊上,仰着脖子看星星。
璧城很小,临水靠山,夜幕之下,小城灯火阑珊,熙熙攘攘的人间烟火气。
隔壁屋,隐隐约约传来说话的声音。
“警校的生活还习惯?”开口似一位中年人。
“嗯,一切都好。”低醇有力,音色能够分辨,年纪不大。
“毕业有什么打算?”
“可能会去援边。”
“援边?为什么。”
“为国尽忠。”
……
一阵幽凉风吹过,夜深了,叶嘉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
洗漱完毕,她穿着粉红的小睡裙爬上了床,刚刚闭上眼睛,天旋地转随之而来,一阵剧烈的晃动,房间的家具东倒西歪,水杯,瓷瓶从桌上摔落,哗哗啦啦。
外面传来人们惊慌失措的叫喊:“地震了!”
地震!
叶嘉迅速下床,步履紊乱,蒙头往外跑,还没走几步,又是一阵猛烈的晃动,身子踉跄。靠墙的大柜子倒了下来,挡住她的出路,叶嘉迅速退回去。慌乱之中,想到安全课老师教的一些地震常识,她转身跑到卫生间,找了一个狭窄的墙角三角区,猫着身子躲了进去。
那一夜,山河崩跌,世界陷入一片静寂。
不知过了多久,叶嘉再度醒了过来,眼前漆黑。
无边的恐惧霎时间涌上心头,她竟忘记了哭泣,心急如焚,想要挪动身体…
这里是哪里?爸爸妈妈呢?我还活着吗?
……
为什么这么黑,为什么只有我一个人,我害怕,爸爸妈妈,你们在哪里?
“啊!”第一声哭泣,带着无边无际的颤栗,这比幻想着,黑夜里床下面伸出一只手,抓住她的脚将她拖走,还要恐怖十万倍!
发生了什么?
地震,没错是地震!
我一定是死了!这里是哪里?地狱吗?有鬼吗?
“哇!”歇斯底里的那一声哭嚎刚发出来,一个温暖粗砺的手掌,骤然间捂住了她的嘴。
“别哭。”声音低醇,轻轻拍打在她的耳畔:“哭声,会让碎石掉落。”
叶嘉惊恐地瞪大了眼睛,可是眼前一片漆黑,自己的身边,还有一个人,一个男人。
“不哭了,我就放开,好吗?”他的声音,很沉稳,也很温柔。
叶嘉惊魂甫定,点了点头,他的手,从她的嘴上移开。
他一放开她,她便慌忙地往边上挪了挪,可是腿似乎有千斤重,根本挪不开,周围一片黑暗,她无处防备,只能尽可能地远离他。
良久,有一道光亮了起来,那人似乎是摸出了自己的手机,打开自带手电。
黑暗中的幽光,还不足以驱散心头巨大的恐惧,但是也让她稍稍安心。
叶嘉适应了光线,抬头打量四周,一片钢筋水泥的混乱,他们正处于废墟之下的一个三角区域,空间异常逼仄,连起个身都很困难。
叶嘉抬头,看到的光,是来自他那双幽暗深邃的眼眸,在黑夜里若隐若现,五官在光线中加深,轮廓锐利分明,单眼皮,隐隐带着内双,眼角微勾,弧度恰好,鼻梁高挺,将另半边脸埋入阴影中,唇薄如刀。
看上去,跟邻家刚上大学的哥哥差不多大…
他似乎也在打量她。
知己知彼了,手电又被他关上。
“别!”叶嘉忙道:“可以…开着吗?”
“不知道还会被困多久,省电。”他解释。
“那个…我想给爸爸妈妈打电话,他们肯定很快就会来救我了。”叶嘉眼角还悬着泪水,可怜巴巴地问:“可以借你的手机吗?”
“你父母在哪里?”他问。
“在楼上。”当时宾馆登记的时候,父母开的是五楼的房间,叶嘉住四楼。
那个低音炮沉默了几秒,低头看了看手机屏幕,才缓缓道:“现在手机…没有信号。”
“哦。”叶嘉乖巧地点了点头。
是实话,也是他的善良。
-
黑夜漫长而又短暂,叶嘉沉沉地睡了过去,醒过来,眼前依旧是黑乎乎一片。
“天还没亮。”她咕哝了一声。
“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