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郡三面环山,唯有东面与广宁郡接壤的方向一马平川。这片平原水草丰美、土地肥沃,无论耕种、放牧都很适宜,是北疆少有的膏腴之地。流经此地的主要河流有漯水、滦水、滋水、祁夷水等,蜿蜒的河流在森林、草原间流淌着,形成天然的灌溉体系,仿佛血脉在充满活力的躯干中涌动。
陆遥大军的大营设置在当城县东北,漯水和祁夷水的汇合处。这里的地形复杂,两水汇合处河道极其开阔,z有几个连续的河心岛。漯水以北有大片的沼泽湿地和森林,许多禽鸟猛兽出没其间;南岸地势西高东低,祁夷水ri夜汹涌着,割裂出了深深的河谷,河谷西岸有大片丈许高的峭壁,而东岸则是大片卵石滩地。
大营的位置便在祁夷水西岸的高地上,数千人马铺开,占据了方圆数里的大片地域。北疆胡儿们素来对于安营扎寨的事情很不经意的,这些长于马背的男儿几乎人人都是骑兵,上马作战,下马休憩,从没有驻营设垒的习惯。但陆遥所部可不仅仅是骑兵,在代郡还有许多生活习惯汉化、以耕种业的杂胡部落,他们的兵源都是步卒。
陆遥便以这些步卒劳力,迅速搭建起了相当规模的堡垒式营地。先确定中军阵所在,环绕阵树立原木垒,方二百步。原木分内外两列,外侧高、内侧低,架设木板于其上,就成了简易的步道。距离阵三百步外,设前后左右四处营地,同样以上述方法方之以行垣,而无通其交往。营地之间,以拒马等设施划分不同的功能区域。另外还需每隔百步树立府柱,也就是用木柱支起在高处的岗哨,不仅用以观察敌情,也用以营地内的道路指示。
到这个程度,营垒的初步格局已经完成,ri后将外围的四处营地以木垒相连,再视情况挖掘沟堑,就成了完整的坞壁。
尉缭子曾说:“进不郭圉,退不停障以御战,非善者也。”汉末三分时,蜀汉诸葛亮而便以此著称,据说诸葛亮数万之兵长驱祁山,扎营的规模竟有如数十万大军建设。所以才能进退自如、攻守坚韧,使得司马宣王据天下十倍之地,仗兼并之众,据牢城,拥jing锐,也只能自保而已。
陆遥也是非常重视营垒建设的,他始终认,对于包含相当步卒的军队来说,坚强的营垒是进退的基保障。更何况此地乃是以代王城中心的萝川平原最东端,是陆遥必须牢牢掌控的战略要地。攻占萝川之后,陆遥便已派遣人手加以勘测,眼下借着移兵东向的机会,更决心将之建设永久xing的坞堡。
了兴建这座营垒,军中士卒无不奔忙,有些野xing未褪的胡儿颇有不悦的。但陆遥以厚赏重罚的老办法对应,大批缴获的物资钱财流水般发放出去,而好几十颗违反军令而被斩杀的脑袋同时高悬在营地外。于是众人无不踊跃劳作,再无半点懈怠。
此刻陆遥等人纵马而归,百骑鱼贯相随。他们直接踏过河水清浅的祁夷水,激起翻腾白浪,气势烜赫如同一条贴地飞行而来的灰龙。值守军官远远看得真切,便在望楼上舞动旗髦,指挥重重营门开启。
军营之中自是森严,哪怕是高级将校,出入亦须通报姓名身份,待核实后才能开放通行。能够直接通行无阻的,唯有全军主将而已。
待到陆遥入得营中,正值中军校场将士cao练正酣。只见无数军旗高举,铁骑往来奔走,将士们呼喝cao练不绝。虽然这些胡族战士的装备尚显粗劣、旗号也未必整齐,但那种发自于每个人身上的彪悍气概汇聚在一起,便令人油然而生杀气冲宵之感。而那些曾经桀骜不驯的胡儿远远见到陆遥的身影,便早早地下马拜倒叩首,更显出一军主将之威。
距离营门百步左右的一片疏林里,一群晋军将士正在树荫下休息。他们的任务是将这片被囊括在营地范围内的林子完全伐倒,并砍削成简单的木料和柴禾,以各军使用。在炎炎烈ri下干重体力活,可实在不容易,什长倪毅仰脖子灌下整袋凉水,兀自觉得嗓子冒烟,于是把心爱的大斧子暂借给老部下阿多使用,自己溜着水袋往林边的溪流去打水。
正在路边哼着曲子,不紧不慢地走着,只听蹄声大作,陆遥等人旋风般卷过。倪毅慌忙拜倒,过了好一会才抬起头来,望着骑队进入中军去了。
“看看!看看!”倪毅咂巴咂巴嘴,将尘土呸呸地吐出来。他定定地看着陆遥消失的方向,满脸向往的神se:“有句老话怎么说?男子汉大丈夫,就该有这么威风!”
“大丈夫当如是也。”有人醒他。
“嗯……”倪毅点点头,双手抱胸,深沉地道:“大丈夫当如是也……”
话音未落,倪毅的脑后被啪地猛击一下,顿时耳朵里嗡嗡作响,打了个趔趄。
图里努斯将满满一袋水塞进他怀里,反手把空袋子夺过来,口中大喝道:“你这厮少做梦了!想当皇帝么?还不速去劳作!”
说起来有些好笑,图里努斯虽是异国人,但万里东来坎坷,磨练出的适应能力非同小可。昔秋、史记之类的典记载也很熟悉,就连一手汉隶也堪入眼。这简直能让他部下那群目不识丁的小卒羞愧yu死。
陆遥所部的兵力增长如此迅速,靠那数十名并州勇士根没法控制,哪怕陆遥积极地从乞活军旧部、汲桑降众里简拔人才,但依旧显得不足。因而这些ri子里,投降的马贼、胡族俘虏之中,倒也冒出来几个被擢升担任骨干军职的。年方十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