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京畿的南城门出去之后,见到的景色就大不相同了。京畿的南郊本来就人烟稀少,加上最近似乎在酝酿着一场大雨,天气异常闷热,本来长得就不茂盛的野草都被晒得蔫了,无精打采地伏在地上,这郊野景色就显得更加萧条了。
广阔的荒野上,岳知否戴着斗笠,纵马飞驰着。原野上没有多少树荫,炎炎烈日晒得她几乎睁不开眼。她伸手将斗笠往下扯了扯,眯着眼睛,这才看清了原野尽头的,城池的轮廓。
只要穿过这片原野,进入前方的小城,再到城里的码头去,乘船沿水路南下,她就可以到达她的目的地清河镇。
上次从韩退思隐藏在城市里的那间破旧屋子回来之后,岳知否和白维扬就动了在京外购置宅院的心思。但是,经历过那次的教训,杨晓镜也学聪明了。他自然猜得到白维扬所谓的“临危受命”不过是走投无路之时的权宜之计,他知道,白维扬并没有忠于皇上报效国家的想法。上次他眼睁睁地看着韩退思从他手心逃出去,这一次他可不想看着白维扬逃之夭夭。于是,这位曾经的靖安司密探,如今皇上身边的大红人,便时不时“善意提醒”皇上,让他多在白维扬身边布线人,以防当年韩退思专权僭越的事情重演。
皇上担心的就是这个。他一听杨晓镜这么说,便欣然把监视白维扬的工作交了给他。杨晓镜当年怎么说都是靖安司的队长,他安插的线人,可谓无所不在。事态最紧张的时候,白维扬甚至在柴房的柴堆下面发现一个册子,上面清楚地写着他什么时候见过什么人,收到过什么礼物,送出过什么礼物,甚至连他给岳知否买的几盒胭脂也给记上去了。气得白维扬说要买一条□□绳,送给那个线人,等他记下来之后,就拿绳子把他绑到院里那棵老树顶上,晒他三天三夜。
当然那只是气话。白维扬不仅没揭穿那个线人,还故意对他很好,找各种各样的借口给他赏赐,还趁他出外的时候,亲自把赏赐送到他家里去。线人回家看见白维扬就坐在自己家里,还跟他的孩子玩得很开心,吓得第二天就借故把府里仆役的工作给辞了。
在这样的情况下,岳知否就提出,购置宅院的事情,全由自己一个人去办。若是这么倒霉,让皇上给发现了,白维扬就可以托辞说,宅院是岳知否买的,他一点不知道,也管不着。白维扬自始至终都不曾参与,就算是查,也查不到他头上。
岳知否最后选在南方一个不算太繁华的小镇清河镇购置宅院。清河镇这地方,离京畿够远,但又不至于离南方边境线太近,天高皇帝远,打仗也打不到。她这次南下,就是要给宅子的修葺装潢采买木料。
一路前行,前方小城的轮廓愈发清晰,而在城市前面的空地上,似乎还站着一些人。他们三五个集在一起,似乎在草丛里寻找着什么。
这种天气,他们出来找什么?就在此时,前面几个人散开了,岳知否望见,在他们后面,竟有一辆马车。
马车已经翻覆,一半陷在地上一个浅坑里。而在马车周围,似乎还散落着一些兵器,阳光照射到兵器上,便反射出一道道刺眼的白光来。
岳知否眯着眼睛,正待细看,飞驰着的骏马却忽然绊了一下。马痛苦地嘶鸣一声,岳知否立即扯住缰绳,她侧过脸去看,什么都没看到。
她首先觉得地上藏了绊马索。她竭力将缰绳扯住,骏马的前半身都被扯得掀了起来,她反手将缰绳一缠,才没让自己从马背上滑下去。等骏马的前蹄重新稳稳地踩在地上,她才松开缰绳,握着缰绳的右手已经勒得通红了。
她往火辣辣的手心呵了口气,稍稍舒缓手心的痛楚之后,她便把背在背上的佩剑解了,系在腰间,等着安放绊马索的人前来查问。
但出乎意料的是,她停在那里,远处在草丛里翻找东西的人却没有过来。她狐疑地跳下马,落地的时候脚上仿佛踩到什么方方正正的硬物,她后退一步。
只见草丛里躺着一根笔直的长木条,木条被旁边的野草遮盖,难怪刚才她在马上看不到它。她望一眼远处的人,他们正在专心翻找,并没有发现她。她弯下腰去看,地上这木条,看起来像是马车的车辕。
岳知否抬眼去望远处翻覆的马车。车辕距离马车有七八十步距离,车辕不轻,被甩出这么远,可见马车翻覆之前,很有可能发生了剧烈的碰撞。而前面的搜查者,可能就在找从马车里甩出去的东西。岳知否站直身子,眯眼去看正在草丛里搜查的人,他们穿着黑色短打,看装扮,好像是京城里的衙役。
自上京卫被收编之后,京城的衙役就成了杨晓镜的爪牙。岳知否没兴趣去管这摔得稀烂的马车,她拍了拍马背,接着便准备上马。
踩上马镫的那一刻她忽然一顿,而后回头去看地上的车辕。车辕的边缘,刻了一个方形的印记。
岳知否从马镫上下来,蹲下,伏下去看车辕上的印记。上面方方正正篆着四个字——“右扶风府”。
这是扶风郡官府的马车。能坐官府马车的人,都有一定地位。而马车摔成这样,车里的人也是凶多吉少。一个官员乘坐的马车在京畿南边不远的地方翻覆,京里却是一点消息没有。况且扶风郡远在西边,这么些日子来,她都没听说过扶风郡那边有哪个官员要往京里调。这么多人在这里搜查,他们在查什么?
正疑惑间,站在马车旁边的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