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熙将那张薄纸握在手里,神态喜怒难辨。
殿中气氛一时凝涩,薛沉璧心头巨跳,手心里微微沁出了细密汗珠。猝然有人匆匆进殿,单膝跪地通禀道:“属下纪凌拜见陛下!”
容熙微抬广额,面前的十二冕旒簌簌碰撞,擦出婉转玲珑声响,他道:“何事如此匆忙?”
纪凌方出现在宣安殿内,薛沉璧就认出了他,纪凌乃容庭母族后辈,自小被放在容庭身边训练教导,如今是含玉宫一等护卫,亦是容庭的心腹。
纪凌面露哀色,以剑鞘支地,眉梢疲惫倦怠,他萎顿颓废,低低道:“属下深负二殿下所托,如今是压不下去了,肃京大大小小的街坊俱在传诵薛……薛编修的文章,二殿下将折子呈给陛下后着手堵住悠悠之口,却不想这文章已经沦为肃京说书人茶余饭后的谈资,更有落榜贡生扬言若不处置薛编修便要闯入礼部说理……属下是扛不住的了……”
为百姓所要挟简直是奇耻大辱,纵使容熙见惯大周风雨,也没能立即缓过神来。
他抬脚使力踹了薛忖一脚,将薛忖直直踹出去几丈远,瘫在地上爬都爬不起来。薛老太太和张若芷大惊失色,张若芷哭哭啼啼伏在薛忖瘦削肩头,心痛如刀绞。
容熙忍着滔天怒火询问纪凌:“他们可还又说了什么”
纪凌暗暗瞧了眼面色不善的姜复和容璇,谨慎开口:“百姓们说姜丞相卖官鬻爵恬不知耻,妄图以驸马身份谋权乃大逆不道,也请求处置。”
纪凌这话说到了容熙的心坎上,一个不知死活的薛忖丧命与否都无关紧要,在他眼中唯一最重要的是有朝一日他能除去姜复这个奸诈小人。
见姜复难逃此案,被纪凌和薛沉璧三言两语说动的容熙登时生了要折掉姜复一只虎翼的决定。机不可失,失不再来,若不利用此次机会打压他,日后姜复定能想出更为毒辣的诡计。
事关国事,女眷不宜在场,薛沉璧和薛老太太一并被侍卫宫人请入了偏殿避嫌。
薛沉璧还是第一次来到偏殿里,偏殿毗邻宣安殿,从前还是历代太后垂帘听政的地方,因皇帝渐渐得了权势,太后们就被请回去,偏殿也没了用处,就索性砌起朱墙将两地完全隔开,阴故而在偏殿里是听不见宣安殿中一丝风声的。
薛老太太双目赤红,鬼魅般幽深可怖的眼一路上死死盯住薛沉璧不放,宫人担心出事,就将薛老太□□置在偏殿最里面的暖阁里,而薛沉璧则独自一人坐在偏殿的正屋。
宫人将一众精致糕点摆上镶金檀木桌案,薛沉璧觑了觑,芙蓉糕,牛乳糖糕等等摆了一桌子,还拼成了个梅花的形状。宫人沏了一盏清茶置于薛沉璧手边,姿态秀丽端庄令人称奇,薛沉璧凝神瞧那宫人沏茶的手法时,偏殿前的卷帘忽然微微一抖。
她转头看去,来人一袭雷打不动的锦衣,肩上拢着的斗篷料子极好,斗篷色泽俏丽温雅,洁白滚边将来人的柳叶眉芙蓉面衬得万般动人旖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