裘道看了看时间,问道:“去医院吗?你想见见裘安吗?”
林昭然想想也可以,遂汪了一声。
裘道便照着方向往医院开去。一路上竟然都不说话。
住院部的门卫和护士看见她,都要上来跟她打个招呼。全然没有人介意她是狗的事情。
裘道把狗丢到门口,不负责任地走开了。
林昭然翻着白眼回头看了看他的背影,傲娇地蹬着小短腿走了进去。
裘安脖子上的伤也好了不少,已经拆线了。但看着却比以往更虚弱。她站在角落,歪着脑袋,不知道在想什么。看见她进来,走上前把她抱到了床上。
她支着下巴看向土狗,开口说了句险些让她失魂的话。
“哥哥说你是个人?”
林昭然:……
“他说你是个人,不仅变成了一条狗,还是一条公狗,而且是毛秃了的土狗,最近又残疾了。他说没什么更糟糕的了。”
林昭然抓狂:f!他这是在消费我的痛苦!
“可是很多事情难过,或者不难过,不是看糟糕或者不糟糕。你的痛苦是老天是强加给你的,而我的痛苦是我自己活该得到的。”
她手摸上了林昭然的头,用手指刮着她新长出来的毛。
“我活不久了。我第一次明白尊严是什么。”她说:“我很对不起他。”
林昭然想,裘道很关心她,也许还有些责备,但绝不是会想看见,自己的亲人,终日沉浸在往事,以忏悔为由,被悲伤溺亡。
裘安心脏一阵不知由来的猛跳,力气像被抽干了一样,软倒在床上。
林昭然脑海中又是一阵冰凉。她看见裘安闭着眼睛深呼吸,然后疲累的像是睡着了。不禁一阵苦恼,完完完,她可能又吸了她的魂力。
她一个扭头,却看见了半张脸没有血肉,已经塌陷的鬼,身上衬衫被染成了红色。顿时吓了一跳。
背后裘安穿着一套病服坐在床上,她抬起苍白没有血色的脸,忽然笑道:“你要杀我吗?是我害死你。我的报应已经来了。你要杀我的话,也让我解脱吧。”
她闭上眼,屏住呼吸,。
半脸鬼伸出手,虚晃着伸到她头上。
裘安睁开眼,就见眼前那个半脸鬼咧开嘴,一半是唇角一半是白骨。他在她额头上轻轻抚拍,没有触碰到,他仍旧很小心。
裘安倏然间热泪盈眶,眼泪顺着她的脸颊滚落到她的手背。然后开始沉重地、压抑地啜泣。再之后终于扑到被子上,开始嚎啕大哭。
林昭然脑海中充斥着裘安当时没有说出口的话,层叠起来,刺得发疼。
大多数鬼魂,死后弥留人间,都是因为一个执念或者一股怨恨。
人活着大概很难看穿,人死后却会简简单单。
护士推开门,小声道:“她睡了?”走到床边,帮裘安盖好被子,然后抱着林昭然出来:“让她休息,狗狗要出来了哟。”
林昭然也很累。裘安的情绪有部分直接传达到了她的身上。她心里像被千百只蚂蚁啃咬过一样,不知缘由,心痛难当。
大概是在半路睡着了。
三个月前。
林昭然和裘道坐在咖啡厅里。桌角摆着一盆袖珍的塑料假花。
女侍走上前,问道:“二位想点什么?”
裘道说:“我们aa。我不点,你问她。”
林昭然:……
裘道说:“不好意思,让你失望了,钱我已经收到了。”
“那好歹请我喝一杯,大师兄?”林昭然说。
裘道说:“下次赶早吧,钱已经进我口袋了。”
“当然。”林昭然翻开册子说道:“你今天下午的行程我已经都知道了,我就不信天底下傻子那么多。”
裘道笑说:“什么时候你能关心林家像关心我一样,我想师父会很开心的。”
女侍问道:“二位,还点单吗?”
“我们是在委婉的拒绝。”林昭然说:“你居然没有看出来吗?”
女侍“嘁”了一声,甩袖而去。
隐隐约约,不记得又谈了些什么。
裘道说:“祠堂里供奉的引魂灯,据说只有特定的人才能拿的走它。如果你能拿到,我就认同你。”
“我需要你的认同?”林昭然好笑道:“你哪来的自信?”
裘道无所谓地笑了笑,抬起手看表,然后起身告辞。
林家祠堂,夜。
彼时太阳落山,寒风鹤唳,草木枯竭,日光失色,白路结霜。
林昭然爬上高台,从祖师爷牌位后面,摸出一个灯架。她举着左右摇了摇,郁闷道:“怎么长的就像一块废铁啊。”
那灯架有些泛黑,看不出材质,质量偏重,握在手里沉甸甸的,上面刻着看不懂的花纹,因为年代久远,有些地方被磨平,看不出原型。整体来说实在太过普通。
而且只是一个灯架。
她顺着爬了下来,举着手里那盏金同燃着蜡烛的青铜灯架做了个对比,顿时更是满心郁卒。怎么看怎么觉得废铁更像假的。
她一时拿不定主意。
她觉得以林和犯二的功力,这种东西,越会觉得最危险即最安全。所以他可能把真的引魂灯当真的灯架用,然后随便找俩玩意儿故弄一下玄虚。
于是她动手把祠堂里在用的灯架也拆了出来,一齐塞进包里。
林昭然趁着天黑,悄悄溜回了房间。
第二天一早,提着三个灯架,开车去找裘道。
那是她没去过的小道。路开到一半,她的车前晃悠悠荡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