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谁能初心不负。
君瑄没有倒在冰凉的地上,而是落在了一个怀抱之中。那个怀抱对于君瑄来说近乎陌生,唯有熟悉的檀香味让君瑄感到了一丝安心。
一个一身白底蓝纹道袍的道人倏忽出现,将已经晕倒的小道姑稳稳托住。
玉罗刹眯眼,上下打量这那个忽然出现的中年男人。那人四十多岁的年纪,两鬓已经花白,却是面容清癯。一身宽大的道袍披在身上,纵然他的臂弯之间还扶着一个妙龄少女,也不掩他的仙风道骨。
“这位道长……可是华山来人?”玉罗刹对于自己将君瑄打伤这件事并无愧怍,但是单冲着君瑄和他儿子的关系,他就不能将一个昏迷的小姑娘随便扔给旁人。
那人双手环住君瑄虚软的身子,没有办法对玉罗刹行道礼,便只是笑了笑,而后道:“贫道冲夷。多谢檀越方才为劣徒指点迷津。”
既然是纯阳宫的人,那便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了。玉罗刹点了点头,随即便凭空消失在空气之中——他此来的目的,一是为了见识一下所谓的天眷者,二却是为了对君瑄挑明他和西门吹雪的关系。他的势力大半都在西域,又跟人约定,他有生之年西方魔教势力不踏中原,在盛京之中行事自然没有君瑄方便。
出于某种原因,玉罗刹有心和君瑄结盟,不过眼下她昏厥过去,并不是详细商谈的好时机。索性有人照顾君瑄,玉罗刹自然不会在做停留。
冲夷道长将君瑄小心放下,仔细探查了一番她的筋脉。坐忘经已经本能的在她体内流转,这一会儿的功夫,君瑄体内的冲撞的真气已经渐渐平静下来。冲夷道长略作沉吟,从怀中掏出一瓶内伤药喂她服下,有运功为君瑄化开药力。
君瑄体内的紫霞内力是先天功法,和那些后天习得的到底不同。旁人受了这样的内伤,少说也需要昏迷三两天,而君瑄只用了半个时辰就清醒了过来。
咳出最后一口残血,小姑娘有些狼狈的抬起了头。看清了眼前的人,君瑄擦了擦自己的嘴角,哑声唤道:“师父。”
冲夷道长正在她的不远处打坐,听见了声响,便起身走了过来。对于这个小徒弟,他有着太多的期望。然而冲夷修道多年,他的期望从来都是用来鞭策自己,而非苛求他人。他从未要求过君瑄做一个怎样的人,然而这不代表着他是一个不合格的师父。
相反,师者,传道授业解惑。这些冲夷做的一贯很好。
冲夷一年会去白云城探望自己的两个徒弟一次。他一生沉湎于剑道之中,虽然未必有君瑄和叶孤城那样精彩绝艳的资质,但能以凡人之资登临剑道高峰,非纯粹而不可为。若论对剑的纯粹,便是叶孤城也不能及冲夷道长十分之一。
非关心性,而是情势注定会如此。叶孤城的剑有太多的牵挂和承担,而冲夷道长的剑便只是剑。他自幼长在纯阳,满心满眼也只有剑而已。
方才君瑄和玉罗刹相对交谈,冲夷已将他们的谈话听了完全。玉罗刹的所言自然落在了冲夷道长的耳中,再加上他进京之路上听见的各式传闻,冲夷道长已经对君瑄的情况有所了解。
冲夷道长解下背后背着的长匣,在君瑄身旁坐定。他轻叹了一声,而后对君瑄说道:“觉慧,来,为师和你论一论道。”
君瑄自然不可能拒绝。她垂眸,苍白的唇被她生生咬出三分血色,沉吟许久,她才开口:“师父,玉罗刹说我入了邪道。”
冲夷望了望头顶树木投下的斑驳树影,悠悠道:“什么是正?什么又是邪?虽说我们纯阳参的是以正为无上大道,然而正乃邪所伏,邪是正所倚,正邪的划分又岂是那么清楚的。”
君瑄默然无语。
冲夷道长继续说道:“你初入尘世,又初涉情爱,与为师通信中多次提及自己道心不稳,但是在为师看来,这样的不稳却是幸事。”
随手拂开落在自己膝上落叶,冲夷接着道:“所谓破而后立,道祖当年想必也是在尘世之中涤荡道心,最终得常清静的。”
“觉慧怎敢和道祖相比?”君瑄垂下了头,像是做错了事情的小孩子一般。
冲夷道长摆了摆手,神情中却带上了一丝严肃。他横剑胸前,缓缓道:“觉慧,你的错不在于道心不稳,玉檀越所说的你入了邪道,非指你本身,而是说的是你的剑道。”
“因为觉非的事情,你这半月来连挑数位武林豪强,是也不是?”冲夷道长的目光落在君瑄身上,虽然没有责备之意,却也有着隐隐的不赞同。
冲夷道长当然是不赞同的,他的徒弟还这样小,才刚刚十五岁的年纪。就是以杀止杀的西门吹雪,都未曾说在十五岁之龄连挑如此多的江湖好手。
君瑄在自家师父这样的目光之中,头垂得更低。她低声回道:“是。七十四位。”
闻言,冲夷的神情更凝重了三分,声音里也带上了几分责备:“仗剑之威,可庇佑自身,可匡扶百姓,可仗义行侠。然,行事无忌,以剑而泄私愤,觉慧,你如此行事,与那些仗势欺人之辈有何不同?”
“徒儿知错。”
君瑄的面色更加苍白,她勉力起身,在冲夷道长面前跪下。她本不是冥顽不灵之徒,又早生悔过之心,在师父的略有些严厉的目光中,君瑄只觉愧对多年以来师父师兄的教导。
那到底是自己的徒儿,虽然行将踏错,可是这孩子已经受了大苦,如今又已经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