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丸的结界被人触动了。
心有所感的诺维雅回头向前院望过去,大致猜到是采购二人组完成任务回来了。
她依依不舍地从湖畔的草地上站了起来,甩了甩湿漉漉的右手,抓过放在石块上的白手套低头戴好。之前顺着指尖流泻下去的水珠激起了一阵小小的涟漪,引得她最后瞥了一眼波光粼粼的湖面,随即转身准备去迎接采购归来的付丧神。
心不在焉地想着“大件家具应该也是可以送货上门的吧”之类乱七八糟的事儿,然而刚刚走到屋内还未及前门,就听到了什么细微的异样声音。
——小孩子若有若无的啜泣声。
揉了揉太阳穴,在确定这不是系统又抽了什么风之后,审神者一边尽量遗忘自己先前对本丸“空得能见鬼”的冒失比喻,一边垂手握住了滑落下来的魔杖,这才屏息凝神往前门走了过去。
推拉门并没有合上,拐过一个弯就能看到三日月宗近深色的背影。哭泣声愈发清晰了,而她的付丧神正微微垂着头,似乎在和长廊下某个需要他迁就的矮小人物说话。
她顿了一下脚步,紧紧魔杖走了过去。
早就感受到了审神者的存在,三日月这才慢吞吞偏过头来,眯着眼睛对她笑了一下。分明是没什么真情实感的惯用表情,却硬生生被庭院里云霞般的樱花衬托出了一种妩媚感。
“先前不是还抱怨人手不够吗?喏,能帮上你的人来了哦。”
啜泣声勉强止住了。诺维雅咀嚼着他的话,抬脚走到了长廊上。
空着手的压切长谷部和一期一振,以及围在后者身边的三个小孩子。虽然相貌各异,但三人都穿着样式统一开襟翻领的深蓝色军服,搭配简单利落的同款短裤,显然彼此之间有什么渊源。
看见她从里屋走出来了,正揪着一期一振的衣服下摆抖抖索索的银发孩子猛地收了声,随即飞快甩开那块布料,像被怪物吓到了似的咬着嘴唇后退两步。
稍高一些的黑发男孩沉默着侧过身来,替瑟瑟发抖的同伴稍微挡住了一部分视线,自己同样别着头不愿看她。
原来躲在他身后的第三个孩子——有着一头蓬松的粉色短发和大而澄澈的蓝色眼睛的、最矮小的孩子,不小心露了半张脸出来,而此刻下意识抬头和她对上了眼神,顿时浑身一颤,眼瞳里随之蒙上了一层湿漉漉的雾气。
……怎么,她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可怕了吗?
一语未发吓哭两人的诺维雅心里一抽,强忍住了摸个镜子出来照照的冲动。根本分不出精力去问采购物资之类的事,只是下意识地又抬手揉揉太阳穴,看向被三人簇拥着的一期一振:“这是?”
“是我的弟弟,粟田口的短刀们。”青年似乎被传染上了某种不明病菌,也开始执拗地低着头不愿和她对视,“您说过随我们选择……多几个人的话,总会好些的吧?”
不太理解他口中的“好些”是指哪方面,她扫视了一眼已经开始吧嗒吧嗒掉眼泪的小孩子,觉得自己快被铺天盖地的罪恶感压到窒息了。
“那个,”审神者稍微清了清喉咙,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干巴巴的,“我很……吓人吗?”
“绝对没有!”一期一振惶急地辩解着,难掩哀切地抬头看她,“只是弟弟们,和我分开太久了,一下子有些情难自抑。主公,我保证他们都是很乖巧的孩子,今天只是、只是——”
“可是,一期君,”已经明白了青年的潜台词,她犹疑着开口打断了他,“怎么说呢……”
“我可能,照顾不好他们啊。”
他尚还怀抱着的、那一丝可笑的期冀被猛都掐灭了。胸腔里翻涌膨胀的所有情绪都霎时冻结,变成了蚕食着理智的阴翳。
良久良久,一期一振听见自己冷静得过分的声音响了起来。
“您不愿意也是理所应当的事,的确,这次是我过于独断了。居然拿这种无所谓的事情麻烦您,真是相当抱歉……至于弟弟们,总会有别的法子,我这就——”
“一期君是个好哥哥呢。”
她注视着眼睫低垂的付丧神,无声地叹了一口气。
“你误会我的意思了。我没有什么照顾小孩子的经验,而且短刀们,嗯,看起来也不怎么喜欢我……如果他们有更合适的监护人,我当然乐意让贤,但是无处可去的话……”
审神者犹豫了一下,还是试探着伸出左手,轻轻放在了一期一振的发顶上。
“我怎么可能把小孩子从哥哥身边赶走呢?”
她看着太刀骤然亮起的美丽金瞳,有些好笑地动手揉乱了他柔顺的蔚蓝短发。
“所以别摆出那副要哭的表情了,在乎你的人会很难过的。——总之,以后也要好好担起做哥哥的责任来啊,一期君。”
既然答应了收留短刀们,订契就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了。诺维雅稍微后退了一点,坐到正在低笑着的三日月宗近旁边,双脚垂放在草地上。她把魔杖搁在身侧,对着小兔子一样挨在一起瑟瑟发抖的孩子们拍了拍手:“来。”
三人像听见了催命的鼓声一样集体抖了下,纷纷把目光投向立于一旁的一期一振。后者咬咬牙,温声劝慰道:“没关系的,这位大人和之前的……是不同的人。厚,给秋田和退做个榜样好吗?”
一直微张着双臂保护着另外两只的黑发男孩闻言,十分艰难地点了点头,抿着嘴唇一点一点地蹭了过来。
他相对那两振短刀